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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削命续红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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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年的春天,来得特别迟,山阴处的积雪还硬邦邦地梗着,风刮在脸上,依旧像小刀子似的。我提着满满一篮刚在溪边洗净的野菜,沿着屋后那条被荒草半掩的小径往家走。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憋着一场雨,或者一场雪。

就在那片平日很少有人去的矮树林子边上,我听见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像是呜咽又像是喘息的声音。拨开枯黄的荆棘条,我看见了一团白色。

那是一只白狐,倒在乱草与残雪之间,漂亮得不像这山野间该有的活物。它的毛色洁白如新雪,没有一丝杂色,只一双眼睛黑得像最深的夜。可此刻,这身漂亮的皮毛上却染着大片刺目的红,腿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还在汩汩往外渗着血。它看着我,眼神里没有祈求,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了伤痛,也习惯了人类的出现。

我蹲下身,心口莫名地揪紧。篮子里只有野菜和一块旧抹布,我扯下还算干净的内衬衣角,又找出随身带着的一点止血草粉——乡下孩子,磕碰是常事,这些总备着。我试着靠近,手有些抖,怕它受惊咬我。但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任由我笨拙地替它清理伤口,敷上药粉,再用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处理完,我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额上竟出了层薄汗。我刚想收回手,它却忽然凑过头来,温热的、带着点潮湿气息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我因为紧张而不小心被荆棘划破的手背。

一种奇异的、冰凉的触感从伤口处蔓延开,那细微的刺痛瞬间消失了。

然后,我清晰地听见了一个声音,不是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响在我的脑海里,清冷,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灵:

「借你三年阳寿。」

我猛地怔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它。白狐的黑眼睛深不见底,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我的幻觉。它不再看我,挣扎着站起身,那条受伤的腿虚点着地,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更深更密的枯草丛中,雪白的身影晃了几下,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一小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

我呆立在原地,手背上被舔过的地方,那片冰凉挥之不去。春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带着料峭的寒意,我打了个冷颤,挎起篮子,脚步有些发飘地往家走。

三年阳寿?是真的吗?还是一场荒诞的梦?

日子依旧流水般过着,上山,拾柴,挖野菜,帮衬着家里做些琐碎活计。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我会想起那片枯树林,那只白狐,和那个直接敲在脑海里的声音。心里隐隐约约地,像是悬着什么,又像是等待着什么。

变化是悄然发生的。

那年夏天,我第一次在雨天遇见他。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越下越大,砸在屋顶的青瓦上噼啪作响。我因贪看溪边一丛罕见的野花,忘了时辰,被大雨困在了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檐下。庙宇破败,只有门口一小片地方还算干爽。

正望着连绵的雨帘发愁,忽然觉得光线一暗。

抬头,便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撑着一把素面青纸伞,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就站在庙门外几步远的地方。雨势滂沱,他周身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罩子,雨水不侵,连鞋袜都干净得过分。我看不清他的全貌,伞沿压得有些低,只看到一个线条明晰的下颌,和一双扶着伞骨的、修长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

他似乎也在看我,目光隔着雨幕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打量,却又奇异地不让人感到冒犯。

我有些局促,拢了拢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身上半旧的布裙已经被檐角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小半。

他朝我这边走了几步,停在庙门的石阶下,并未进来,依旧保持着一段恰当的距离。伞沿微微抬高了些,我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

很黑,很深,像……像那只白狐。

心口没来由地一跳。

他没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站着。伞沿汇聚的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庙门前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上。奇异的是,那水珠落地的瞬间,竟不是洇开的水渍,而是滚做一颗颗圆润莹洁的小珍珠,在潮湿的暗色石板上,泛着柔和温润的光。

我看得呆了,几乎忘了呼吸。

他就那样站了一会儿,目光在我湿了的裙摆和略显苍白的面孔上停留片刻,然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转身走入茫茫雨幕中。白衣的身影在雨水中很快模糊、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石阶下,那几颗小小的、遗落的珍珠,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我的臆想。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颗。珍珠触手温凉,带着雨水的湿润气息,真实无比。

从那以后,我便常常在雨天遇见他。

有时是在山涧旁的石桥下,有时是归家途中的竹林边,每次,他都撑着那把青纸伞,穿着一身白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去。我们之间很少有对话,最初只是点头之交,后来,偶尔会交谈几句。

他问的多是些寻常问题,譬如“姑娘是这附近人家?”“今日雨大,怎不带伞?”声音也如他的眼神一般,清冽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而我,也从最初的惊愕戒备,渐渐变得习惯。我会告诉他,我进山是去采药,或者帮邻家阿婆送些东西。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叫“阿秀”。他听了,只是淡淡应一声,并未告知他的名姓。

我唤他“白先生”,他也不置可否。

每一次相遇,他伞沿滴落的雨水,都会变成珍珠。有时多,有时少,散落在他驻足过的地方。我从不主动去捡,那些珍珠,有的被路过的村童拾去,有的滚入草丛泥泞,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有一次,雨下得极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我们在桥洞下避雨,靠得比以往都近。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像雪后初霁的松林,又带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香。我忍不住偷偷看他,他侧脸的轮廓在雨光映照下,好看得不真实。

“白先生,”我鼓起勇气问,“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他转眸看我,黑沉沉的眼里没什么波澜:“为何这样问?”

“你看起来……不像。”我斟酌着词句,“而且,你的伞,会下珍珠。”

他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浅得几乎看不见,也未达眼底:“一点小把戏罢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桥外汹涌的河水,“这世间,你不理解的事,还很多。”

我便不再多问。

时间如水,平静地流淌。三年,眼看就要到了尽头。

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明显的不适,只是偶尔,在深夜醒来,会觉得心口空落落的,像是有风从中穿过。有时对着水盆梳洗,看着水中倒影那张似乎并无变化的脸,会恍惚想起那个“三年之约”。

最后一个月的某个午后,天色又是阴沉欲雨。我坐在窗下,手里捧着一件即将完工的红色嫁衣。这不是我的嫁衣,是邻村一位即将出嫁的姑娘,听闻我绣工尚可,特意央我绣的。衣料是上好的杭绸,正红色,鲜艳夺目,我用金线细细描摹着鸳鸯和并蒂莲的纹样,一针一线,极其用心。

或许,我只是想在这最后的时日里,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让双手和心思都不得闲。

刚绣完一片莲瓣,窗外忽然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响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纸上。我起身想去关窗,却见院门外,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已然立在雨中。

他今日来得似乎比以往都急。

青纸伞下,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几分,是一种近乎剔透的苍白。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停在远处,而是径直穿过小小的院落,走到了我的窗下。

雨水顺着他伞沿滑落,在青石阶上溅开,化作无数细碎的珍珠,滚得到处都是。

他隔着窗户,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指很凉,像冰,那股凉意瞬间穿透我的皮肤,直抵心尖。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颤抖。

我惊得忘了抽回手,只是抬眼看他。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焦灼,又像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沉郁。

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的耳膜上:

「你只剩七天了。」

窗外的雨声,屋檐的滴水声,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世界静得可怕,只剩下他这句话,在我空荡荡的胸腔里反复回响。

七天。

原来,那只白狐借走的三年,真的到了要还的时候。

手腕上的冰凉还在不断渗入,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眼底那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或许是关切?又或许,只是对将逝之物的怜悯?

很奇怪,我心里竟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

我缓缓地,却是坚定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掌握中抽了出来。他的指尖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然后慢慢收回。

我低下头,看着窗台上那件铺开的、鲜艳如火的红嫁衣,金线绣成的鸳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走。

我拿起手边的绣针,捻起一缕金线,穿针,引线,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我抬起头,迎上他依旧深沉的目光,嘴角努力弯起一个轻松的、甚至带着点顽皮意味的弧度,轻声说:

「正好,够我替你绣完那件婚服。」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雨,还在下。珍珠,在他脚边无声地积聚,闪着幽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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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天气竟意外地晴好。春日暖洋洋地照着,院里的老桃树开始爆出星星点点的粉白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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