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新格局(2 / 2)
“太傅,慕舆根将军行军迟缓,照此速度……”
“抵达并州尚需时日,恐刘显贼势坐大啊!”幕僚忧心忡忡。
“北疆柔然日益猖獗,边军求援文书,一日三至。”
“是否再向大司马,请调部分兵马回援?”另一人建议。
慕容评烦躁地,放下算盘,揉了揉太阳穴。
“催!八百里加急,催促慕舆根,加快行军!”
“告诉慕容绍,邺城防务重中之重,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再调兵……不可!大司马南征失利,已损威望!”
“若再强行抽调兵力,导致江北有失,你我皆成罪人!”
他内心焦灼,既怕后方真的崩盘,自己承担罪责。
又怕慕容恪认为他无能,借机削弱他的权力。
这种走钢丝的滋味,让他寝食难安。
他只能一方面不断向慕容恪诉苦求援,一方面严令各地坚守。
同时暗中加大了,对境内豪强、流民的盘剥。
以筹集更多的“军费”,维系这摇摇欲坠的局面。
河北大地,烽烟四起,各方势力在慕容恪留下的权力真空中,展开了新的角逐。
狼顾与狐疑,成为这片土地的主旋律。
第三幕:渔翁利
长安未央宫,与前线的紧张,以及河北的混乱相比。
关中的气氛,显得相对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苻坚一身常服,坐于偏殿,面前摆着简单的膳食。
王猛坐在下首,两人正在用膳,但更多的精力,显然放在面前几份密报上。
“景略,”苻坚放下筷子,拿起来自“冰井台”的密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慕容恪分兵北返,冉闵出城追击,江北战事,看来是了结了。”
王猛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道。
“陛下,慕容恪此番退兵,实属无奈。.”
“其河北根基不稳,刘显、柔然内外交困。”
“迫使他不的不放弃,即将到嘴的肥肉,此乃天佑大秦。”
“天佑?”苻坚哈哈一笑,意气风发,“亦是景略你,运筹帷幄之功!
“若非你,力主固守潼关,整军经武,我大秦何来,今日坐山观虎斗之从容?”
他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大地图前,手指点向东方。
“慕容恪与冉闵鹬蚌相争,如今皆疲敝。慕容恪失其锐气,冉闵虽得喘息。”
“然江东残破,元气未复。此乃我大秦东出之天赐良机!”
他的目光灼热,充满了,开拓的渴望。
王猛起身,来到苻坚身侧,神色依旧冷静:“陛下所言极是。”
“然,时机拿捏,至关重要。慕容恪虽退,虎威犹在,其河北根基未损。”
“我大秦过早东出,恐迫使其与冉闵暂时联手,或全力与我相争,非智者所为。”
“那景略之意是?”
“稳守潼关,继续观望。”王猛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其一,命邓羌、张蚝加强对陇关、潼关防务,严防匈人。”
“其二,秘密调集兵力,于河东方向,做出威胁,慕容燕国西境之姿态。”
“牵制其部分兵力,使其无法,全力平定内乱。”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猛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巴蜀之地,“加速消化蜀地!”
他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蜀地富庶,乃天府之国。”
然成汉虽灭,其残余势力、地方豪强,未必真心归附。”
“陛下当效仿,当年汉高祖,以巴蜀为根基,委派得力干员。”
“安抚民心,发展农桑,整顿吏治,将其彻底化为,我大秦之粮仓与兵源!”
“待我大秦国力,更上一层楼,内部稳固。”
“届时,无论东出争霸,还是西御匈人,皆可游刃有余!”
苻坚闻言,深深点头:“善!景略深谋远虑,朕不及也,那便依你之策。”
“消化蜀地之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所需人员、钱粮,朕无有不允!”
王猛躬身:“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入内,呈上一封密信:“陛下,丞相,河东急报。”
王猛接过,迅速浏览,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陛下,慕容恪留在河东的守将,听闻其主力北返,江北战事不利,似乎……”
“有些人心浮动了,有人暗中递来消息,愿为我内应。”
苻坚眼睛一亮:“哦?景略,此事……”
王猛摆摆手:“陛下,此乃试探,亦可能是,慕容恪的诱敌之计。”
“不过,不妨与之虚与委蛇,若能兵不血刃,拿下河东几处关隘,自是最好。”
“即便不能,也可搅乱,慕容恪的部署。此事,臣会亲自处理。”
关中秦川,在苻坚与王猛的统治下,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
趁着东方龙争虎斗之际,默默地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磨利爪牙。
他们不急于加入战团,而是冷静地等待着最适合出击的时刻,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天下的重心,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向这片周秦故地倾斜。
第四幕:暗流生
建康台城皇宫,虽然击退了慕容恪,解除了迫在眉睫的,亡国之危。
但皇宫内的气氛并未变得轻松欢快,反而透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百废待兴的沉重。
冉闵没有举行,盛大的庆功宴,而是召集了,所有核心班底。
在原本东晋皇帝,议事的大殿中,进行军议。
殿宇依旧辉煌,但陈设略显凌乱,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匆忙修复的痕迹。
冉闵高踞御座,面色依旧冷硬。
但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郁,总算淡去了几分,他听着麾下文武的禀报。
李农率先出列,他追击百里,焚毁燕军部分辎重,小有斩获,自身损失不大。
“天王,慕容恪退兵井然有序,末将未能寻得良机重创其主力。”
“但其江北留守部队,士气低落,张断将军已顺利收复广陵,兵锋直指盱眙!”
负责内政的褚怀璧接着汇报,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托天王洪福,城内粮荒暂解,流民情绪稍稳。”
“新复之广陵等地,已派员接手,清点户口,安抚流亡。”
“然……库府空虚,钱粮短缺,尤为严重。”
“江北历经战乱,民生凋敝,恢复生产,非一日之功。”
卫铄掌管“血金曹”,她的汇报,更加直接而残酷。
“天王,此次守城及出击,赏赐、抚恤所耗甚巨。”
“‘闵字刀币’虽强行推行,然民间仍有疑虑,物价时有波动。”
“臣已加大盐铁专卖,并……按旧例,处置了一批,阵亡者遗属及无依流民。”
“以充公帑,然仍是入不敷出。”她的话语冰冷。
将乱世生存的黑暗法则,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
阴瑕、敖未、墨离等人,也依次禀报了盐务、水师、情报等方面的状况。
无一不凸显出,冉魏政权,现在面临的巨大困境。
地盘狭小,资源匮乏,内部不稳,强敌环伺。
冉闵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的扶手。
他知道,打退慕容恪,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诸卿辛苦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
“慕容恪虽退,然慕容燕国根基未损,仍是心腹大患。”
“前秦苻坚,坐拥关中巴蜀,虎视眈眈。”
“东晋谢安,蛰伏浙东,其心难测。更有塞外柔然,群狼环伺!”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故,朕决议,未来数年,我大魏之国策,当以‘固本培元’为主!”
“对外,暂取守势,与慕容燕国、前秦虚与委蛇。”
“甚至可尝试联络柔然、高句丽人,以夷制夷!”
“对内,全力经营江东,成立五商十行,以商续命。”
“整顿军备,组建靖难军,招揽流民,积蓄国力!”
他看向褚怀璧:“怀璧,内政民生,交由你全权负责。”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年之内,朕要看到江东仓廪充实,户口滋长!”
“臣,万死不辞!”褚怀璧深深一躬。
“李农、董狰!整军经武,一刻不可松懈!”
“乞活天军、黑狼骑,需汰弱留强,严加操练!”
“水师幽冥沧澜旅,亦要扩充规模,给朕打造出一支,真正的江淮水师!”
“末将遵令!”李农、董狰、敖未齐声应诺。
“墨离、烛阴,”冉闵看向情报系统的首脑,“对外,密切关注,各方动向。”
“尤其是慕容恪,平定内乱的进展,以及前秦苻坚的东向意图!”
“对内,给朕盯紧那些,心怀叵测的江东士族,还有……东晋的残余势力!”
“臣明白!”墨离与烛阴,躬身领命。
就在冉魏政权着手重建之际,遥远的浙东山区,与会稽郡隔水相望的弹丸之地。
谢安并未如,冉闵所料的那般颓丧。
在一座简陋,却不失雅致的山居别院内,他正与几名心腹弟子,围炉而坐。
炉火上煮着茶,茶香袅袅,冲淡了几分,山间的寒湿之气。
“老师,慕容恪退兵,冉闵得以喘息……”
“我等复国之机,岂非更加渺茫?”一名年轻弟子忧心道。
谢安轻抿一口清茶,神态从容,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他并无干系。
“慕容恪退,是因其后方不稳,非因冉闵之能。此二人,已成死敌,不死不休。”
“而北方刘显、柔然作乱,前秦虎视眈眈……这天下,乱局才刚刚开始。”
他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冉闵暴虐,根基浅薄。”
“虽得一时的凶顽,终非守城之主。”
“其据江东,必与本地士族,龃龉不断,内部隐患重重。”
“我等此刻,当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隐忍待机。”
他看向北方,缓缓道:“联络慕容恪的使者,还未回来吗?
“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了。”
“敌人的敌人,未必不能成为朋友……至少,是暂时的朋友。”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谋士的微妙弧度。
江东的残阳,映照着建康城头,新插上的“魏”字大旗。
也映照着浙东山居中,那双冷静观察、等待时机的眼睛。
旧的格局已被打破,新的格局,在各方势力的算计中,艰难地开始奠定。
持续数月、席卷大半个中国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以慕容恪被迫北返、冉魏政权,惊险存续为标志。
天下进入了一个,可能相对平静,却又暗流汹涌的新时期。
烽火暂熄,炊烟重燃,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激烈的力量积累,以及更加复杂的合纵连横。
下一次风暴来临之时,必将更加猛烈,更加彻底地,重塑这片饱经沧桑的大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