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山神祭·新篇（2 / 2）

“佑俺子孙后代——永享安康——！”

这新的唱词，是曹德海和曹大林、老会计几人反复斟酌后定下的。它既保留了传统祭祀对自然力量的敬畏和祈求，更融入了对产业发展、生态保护以及子孙福祉的殷切期盼。这不仅仅是词句的改变，更是草北屯人集体意识的一次升华，是他们对与脚下这片土地关系重新审视和定位的宣言。

当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在山谷间渐渐消散，曹大林作为合作社的支书，新一代的领头人，走上前，代表全屯，将三炷粗大的高香恭敬地插入祭台的香炉之中。青烟笔直上升，融入熹微的晨光。

就在祭祀仪式接近尾声，众人准备分享祭品（将祭祀用的肉食分给各家，寓意共享山神恩赐）的时候，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又感到莫名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在祭台对面，隔着一条浅浅的山涧，那片茂密的灌木丛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庞大而熟悉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是那头独耳母熊！

它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蹲坐在对面的山坡上，巨大的身躯在晨光中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它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威胁的低吼，也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地望着这边黑压压的人群，望着香烟缭绕的祭台，那双小眼睛里，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凶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一切的审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现场一片寂静，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孩子们害怕地往大人身后躲，一些年轻社员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看向曹大林和曹德海。

曹德海抬起手，示意大家不要惊慌，不要发出任何可能惊扰它的声音。他低声对身边的曹大林说：“这东西……通人性。它这是在……看着咱们呢。”

曹大林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他想起这头母熊曾经的凶悍，想起它守护幼崽时的决绝，也想起它后来几次看似偶然、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意图的“相助”（比如送药引子，比如发现孙二癞子破坏参园）。此刻，它在这个庄严的时刻出现，绝非偶然。

它是在确认什么？还是在回应什么？

母熊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在曹大林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与曹大林心中那份对山林的敬畏、对未来的规划产生了某种无声的共鸣。然后，它又看了看祭台上那支形态独特的园参和那封红纸包着的“旅游收入”，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咕噜声，随即，它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人群和祭台，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身后的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直到母熊的身影彻底消失，众人才仿佛松了一口气，低声议论起来，脸上充满了惊奇和敬畏。

“山神爷……这是派它来的？”

“它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它是不是……认可咱们了？”

曹德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复杂而又释然的笑容，他对着母熊消失的方向，再次躬身行了一礼，喃喃道：“山神爷……显灵了……”

曹大林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感悟。母熊的这次现身，像是一个强有力的注脚，印证了他们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守护山林，与之和谐共处，不仅是为了可持续的发展，更是赢得了这片土地上其他生灵某种程度的“认可”。这种认可，无关言语，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沉重和珍贵。

祭祀结束后，按照惯例分食祭肉。今年的祭肉，似乎格外的香。人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食物，讨论着刚才那神奇的一幕，讨论着合作社未来的规划，脸上洋溢着对生活的满足和对未来的信心。

合作社的账本上，关于这次山神祭的支出记录旁，老会计用他工整的字迹，添上了一句备注：“祭品新增：园参一支，旅游收入敬献一份。山神昭示，新旧交融，前路可期。”

而曹大林知道，山神祭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对山林敬畏的终结，恰恰相反，它是一个新的开始。带着这份被“山神”和“山灵”共同见证过的信念，草北屯将在守护与发展的道路上，走得更加坚定，更加从容。那头独耳母熊回望的深邃眼神，将如同山神爷的注视一般，永远铭刻在他的心中，提醒着他，也提醒着所有草北屯人，他们的根在哪里，他们的责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