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怪谈：人人都爱花里胡哨（1 / 2）
七侠镇的清晨被一声尖锐的惊呼撕裂。
那声音来自同福客栈的二楼，属于佟湘玉。
“额的神呀！”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大堂里正擦着桌子的白展堂身形一晃，已到了楼梯口，手中抹布捏得死紧。
“掌柜的！咋的了？”
吕秀才从账本里抬起头，笔尖的墨滴污了刚算清的账目。
郭芙蓉从后院冲进来，手里还拎着练功用的扫帚。
“有情况？”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佟湘玉提着裙摆奔下来，脸色煞白，手里攥着一片破碎的瓷片。
“疯了！都疯了！”
她颤抖着将瓷片拍在桌上。
那是一片极为精致的白瓷，上面描绘着繁复缠绕的金色藤蔓与奇异花朵，边缘还点缀着细小的玫瑰与贝壳纹样。
“这不就是块破瓷片嘛。”郭芙蓉凑过来看。
“破瓷片？”佟湘玉几乎跳起来，“这是俄从西安府带来的陪嫁，景德镇官窑出的青花瓷碗！现在变成这样了！”
白展堂仔细看了看瓷片：“这花纹不对啊，青花瓷不是蓝白相间的吗？这怎么是金色的，还这么花哨？”
“问题就在这儿！”佟湘玉气得浑身发抖，“一夜之间，俄的东西全变了样！”
众人这才注意到，佟湘玉今日的发髻异常复杂，盘绕着一圈圈虚假的卷曲，上面别着好几支装饰过度的发簪，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地晃动。
“你们没发现吗？”佟湘玉指着四周，“从昨天下午开始，咱们客栈里多了好多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大家环顾四周，这才惊觉客栈确实变了样。
墙角多了个雕刻繁复的小桌，上面摆着插满羽毛的花瓶；窗户上挂起了带流苏的帘子；连柜台边缘都贴上了一层卷草纹的金边。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举着一个装饰华丽的勺子。
“掌柜的，我这炒菜的家伙事儿怎么也变了？这勺子上全是弯弯绕绕的花纹，缝隙里全是油垢，洗都洗不干净！”
吕秀才推了推鼻梁：“子曾经曰过，审美突变，必有妖孽。”
“去你的妖孽！”佟湘玉拍着桌子，“俄怀疑是有人故意捣乱！”
郭芙蓉抡起扫帚：“肯定是隔壁酒楼眼红咱们生意好！看我不给他们点排山倒海尝尝！”
“回来！”白展堂一把拉住她，“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走到窗边，悄悄向外看了一眼，低声道：“不止咱们客栈，整条街都变了。”
众人挤到窗前，只见七侠镇的主街上，几乎每家店铺都多了许多装饰性的元素。绸缎庄门口挂起了带贝壳雕花的招牌，药店窗上贴满了卷草纹贴纸，连街角的乞丐碗都换成了带弯曲把手的奇怪器皿。
“额的神呀...”佟湘玉喃喃道，“这是中了什么邪？”
客栈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祝无双轻盈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束精心搭配的花束。
“大家都在这儿呀？看我刚从集市上买的花，多好看！”
那花束被安排得过分精致，各种花朵与缎带缠绕在一起，间或插着几根羽毛和闪亮的石子。
“无双，你这花...”吕秀才欲言又止。
“很美吧？”祝无双微笑着，“我今早突然开窍了，觉得生活需要更多的装饰与美感。我还打算给捕快房的桌椅都绣上新的罩子呢，用最繁复的针法，镶满蕾丝花边...”
郭芙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无双，你没发烧吧？你这审美一向很朴素的啊。”
“人是会变的嘛。”祝无双依然微笑着，但那笑容里有一种陌生的狂热，“我觉得从前的自己太缺乏艺术眼光了。”
白展堂悄悄对佟湘玉低语：“掌柜的，这事儿邪门。无双这样儿，跟换了个人似的。”
佟湘玉皱眉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莫掌柜！他昨天送来一批新货，说是最新潮的装饰品...”
话音未落，客栈门再次被推开，莫小贝蹦蹦跳跳地进来，手里举着一个装饰华丽的糖人。
“嫂子你看！莫掌柜送我的糖人，好看不？”
那糖人被做成一个姿态做作的贵妇形象，裙摆夸张地撑开，上面点缀着无数糖丝绕成的花纹。
“又是莫掌柜！”佟湘玉咬牙切齿，“俄就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燕小六慌张地跑进来，腰刀不小心绊在门槛上，整个人向前扑去。
白展堂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不好了！不好了！”燕小六气喘吁吁，“出大事了！”
佟湘玉紧张地问：“咋了？命案？”
“比命案还可怕！”燕小六哭丧着脸，“我师父...我师父他...”
“邢捕头怎么了？”众人齐声问。
“他...他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街上巡逻呢！”
众人再次挤到门口，只见远处邢育森正迈着做作的步伐走来。
他那一身捕快服被改得面目全非，领口袖口镶满了蕾丝花边，腰带上挂满了各种装饰性的小物件，帽子更是被改造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几根羽毛。
“这...这还是邢捕头吗？”郭芙蓉目瞪口呆。
邢育森走到客栈门前，优雅地转了个圈，摆出一个夸张的姿势。
“诸位早安。在这美好的清晨，我谨代表七侠镇的治安，向各位致以最华丽的问候。”
他的声音也变得矫揉造作，每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
佟湘玉颤声问：“老邢，你这是咋的了？”
“请称呼我为育森大人。”邢育森微微昂头，“如此平凡的称呼，配不上我今日的风采。”
他伸手抚过帽檐上垂下的丝带：“你们不觉得，我们的生活太过平淡了吗？需要更多的装饰，更多的曲线，更多的华丽与浪漫！”
燕小六带着哭腔：“舅舅，您别这样，我害怕...”
“小六啊，”邢育森优雅地拍了拍燕小六的肩膀，“你的审美需要提升。看看你这身打扮，多么朴素，多么无趣。”
吕秀才小声对白展堂说：“子曾经曰过：过犹不及。”
白展堂点头：“我看也是。这事儿肯定跟莫掌柜有关，得去查查。”
佟湘玉当机立断：“展堂，你去莫掌柜店里打探打探。芙蓉，你看着小贝，别让她再碰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秀才，你继续算账，客栈还得营业。大嘴...大嘴你回厨房，想办法用那些花哨的厨具做点正常饭菜！”
众人应声散去，只有邢育森还在门口摆着姿势，引来路人围观。
白展堂溜出客栈，绕到后街，悄悄向莫掌柜的店铺摸去。
莫掌柜的“新奇货栈”位于七侠镇最繁华的地段，平日里门可罗雀，今天却挤满了人。
白展堂混在人群中，只见店铺门口摆满了各种装饰华丽的商品：弯曲的家具、镶满花纹的镜子、造型夸张的烛台，甚至还有几尊姿态做作的雕像。
莫掌柜站在店中央，身穿一件极其花哨的长袍，正口若悬河地向顾客们推销。
“诸位！看看这精美的艺术品！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摒弃那些朴素无华的旧观念，迎接华丽新时代的到来！”
一个镇民举着一个装饰繁复的盐罐问道：“莫掌柜，这东西真能提升生活品质？”
“当然！”莫掌柜热情洋溢，“不仅提升品质，还能提升您的品味！想想看，当您用这样精美的器物盛放食盐，那食盐都会变得更加美味！”
白展堂皱眉观察，发现莫掌柜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瞳孔深处似乎闪烁着一丝不自然的金光。
他悄悄绕到店铺后门，发现后院停着一辆蒙着布的马车。趁没人注意，他溜到车旁，掀开布帘一角。
车里堆满了各种普通的日用品，但每件物品上都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那些金光如同活物般在物品表面蠕动，勾勒出各种繁复的纹路。
“好家伙...”白展堂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中了什么妖法？”
突然，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
白展堂浑身一僵，慢慢转身。
莫掌柜站在他身后，脸上挂着过分热情的笑容。
“白展堂？对我的货物感兴趣？”
白展堂干笑两声：“莫掌柜，您这货...挺特别啊。”
“眼光不错！”莫掌柜搂住他的肩膀，“来，我带你看看最新到的一批货，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白展堂被半推半就地带进店铺内间，只见里面堆满了各种装饰华丽的物品，中央摆着一面巨大的金框镜子。
“看看这镜子！”莫掌柜赞叹道，“多么精美的雕刻！每一道曲线都充满了生命力！”
白展堂看向镜子，忽然觉得那镜面上的金光似乎在流动，缠绕，形成无数繁复的图案。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不好！”他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莫掌柜，您这镜子...有点邪门啊。”
莫掌柜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邪门？不，这是艺术。艺术总是有点...迷人的，不是吗？”
白展堂挣脱莫掌柜的手：“我得回去了，掌柜的还等着我呢。”
他匆匆离开货栈，心中已有计较：莫掌柜的这些货物肯定有问题，那种金光能影响人的心智，改变人的审美。
回到同福客栈，白展堂将所见所闻告诉大家。
“金的？会动的光？”佟湘玉疑惑地问，“那是啥玩意儿？”
吕秀才翻着手边的书籍：“子曾经曰过：世间奇术，各有其源。据古籍记载，西方有一种惑心妖术，能通过金粉与镜面施放，改变人的心性。”
郭芙蓉一拍桌子：“那还不简单！咱们直接去把他的店砸了！看我的排山倒海...”
“慢着！”白展堂拦住她，“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看镇上不少人已经中了招，硬来恐怕会引起骚乱。”
正说着，祝无双端着一盘点心走来。那点心被做得极其精致，每一块都点缀着复杂的花纹和糖丝，堆叠得摇摇欲坠。
“大家尝尝我新做的点心，‘洛可可式奶油卷’。”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来：“无双，那是我的活儿！”
祝无双微笑道：“大嘴，你的厨艺太过朴实，需要增添一些艺术气息。”
李大嘴气得直哼哼：“啥意思？嫌我做的饭不够花哨是吧？”
佟湘玉拿起一块点心，那奶油卷几乎一碰就碎，糖粉撒了一桌。
“无双啊，这点心好看是好看，但不太实在啊。”
祝无双依然保持着那种过分优雅的微笑：“掌柜的，美本身就是价值。”
邢育森从门外踱步进来，正好听见这话，立刻鼓掌称赞：“说得好！无双姑娘果然有见识！”
他转向佟湘玉：“佟掌柜，我正式通知你，七侠镇即将举办首届‘华丽风尚大赛’，要求每家店铺都必须按照最新审美标准重新装饰。你们同福客栈...目前不合格。”
“啥？”佟湘玉跳起来，“俄的客栈咋就不合格了？”
“太过朴素！缺乏装饰！毫无艺术感！”邢育森用夸张的手势指点着四周，“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整改，否则...只好停业整顿了。”
燕小六跟在邢育森身后，小声嘀咕：“舅舅，这不太合规矩...”
“规矩？”邢育森优雅地转身，“小六啊，美就是最大的规矩。”
佟湘玉气得浑身发抖，等邢育森一走，立刻召集大家开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俄的客栈要关门，七侠镇也要变成花里胡哨的马戏团了！”
郭芙蓉摩拳擦掌：“掌柜的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白展堂沉吟道：“得找到破解那妖术的方法。秀才，你书读得多，古籍上有没有提到怎么破解这种惑心术？”
吕秀才挠头思考：“子曾经曰过：解铃还须系铃人。通常这种惑心术都需要一个源头，找到源头才能破解。”
李大嘴插嘴：“那就是莫掌柜呗！把他抓来问问！”
佟湘玉摇头：“莫掌柜也是中了招的，得找到真正的源头。”
莫小贝忽然说：“嫂子，我今天在莫掌柜店里，看到后院有个小房间，门上画着好多弯弯曲曲的金色花纹，特别显眼。”
白展堂眼睛一亮：“说不定那就是源头！”
当晚，月黑风高。
同福客栈后院，一伙人鬼鬼祟祟地集合。
佟湘玉严肃地扫视众人：“今晚的行动，关乎七侠镇的命运。咱们必须找到那个源头，破除妖术。”
郭芙蓉挺起胸膛：“放心吧掌柜的，有我的排山倒海在，什么妖术都不怕！”
白展堂叮嘱：“大家小心，那金光能迷惑人心智，千万别盯着看太久。”
吕秀才紧张地推了推鼻梁：“子曾经曰过：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我们应该...”
“别曰了！”李大嘴打断他，“再曰天都亮了！”
一行人悄悄来到莫掌柜货栈后院。白展堂轻松撬开门锁，大家鱼贯而入。
后院果然如莫小贝所说，有一个小房间，门上画满了金色的繁复花纹，那些花纹在月光下微微发光，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
“就是这儿了。”白展堂低声道。
郭芙蓉上前就要推门，被白展堂拦住。
“小心点，这门有点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