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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泣血,三年之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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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

墨色的云层像厚重的幕布,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星光都吝啬透出。

七侠镇的街道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而晃动的光晕,将路边的树影拉得歪歪扭扭,像一个个蛰伏的鬼魅。

同福客栈的大门紧闭着,门板上的铜环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大堂里,一盏油灯挂在房梁上,火苗忽明忽暗,映着佟湘玉专注的侧脸。

她正坐在柜台后,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那是她最安心的声音,每一声都代表着客栈的生计,代表着这一大家子的柴米油盐。

突然,“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起,不紧不慢,力度均匀,却带着一股子穿透门板的钻心寒意,硬生生打断了算盘的节奏。

佟湘玉的手指一顿,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堂,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和抱怨:“展堂,去看看。”

“啥人嘛,这么晚了还来敲门,也不怕影响生意……哦不,影响休息。”

最后几个字她连忙改口,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做生意的人,哪能真的嫌客人上门,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总让人心里不踏实。

白展堂正靠在柜台的另一侧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听到敲门声时就打了个激灵,再被佟湘玉一喊,顿时一脸不情愿地伸了个懒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寒意已经透过门板钻进了骨头缝里。

“掌柜的,这都快三更天了,八成是哪个过路的赶不上宿头,”他磨磨蹭蹭地从柜台后面溜出来,脚底板擦着地面走,“我给几个馒头,再塞点碎银子,打发走得了,省得折腾。”

他一边嘟囔,一边慢悠悠地挪到门边,手搭在门闩上,却没立刻拉开,而是侧着耳朵听了听门外的动静。

静,死一般的静。

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甚至连风吹过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白展堂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手指悄悄扣住了腰间的银针——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直觉向来准得很,这门外的人,不对劲。

但掌柜的在后面看着,他也不好太过张扬,只能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一道门缝。

“呼——”

一股阴风瞬间从门缝里卷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房梁上的油灯剧烈晃动了几下,火苗险些熄灭,大堂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佟湘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心里嘀咕着:这大夏天的,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了?

白展堂也被这股阴风呛得眯起了眼,待视线清晰些,才看清门外站着的人。

那是一位女子。

一身素白衣裙,料子看着倒是不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只是裙摆上似乎沾着些不易察觉的湿气,像是刚从露水中走过。

她的头发乌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衬得那张脸孔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上好的宣纸,却偏偏五官极为清秀,眉如远山,眼似秋水,鼻梁挺翘,唇瓣是淡淡的粉色,称得上是一位难得的妙龄佳人。

只是那苍白的脸色,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和脆弱。

女子微微抬着头,目光落在白展堂脸上,声音细细的,带着点飘忽不定的质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店家,可还有空房?”

“有有有!客官快里边请!”

佟湘玉的声音立刻响起,她早已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快步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完全没了刚才的不耐。

她一边迎上去,一边回头瞪了白展堂一眼:“展堂,还不快帮客人拿行李!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说着,她上下打量着女子,目光在那身素白裙衫上停留了片刻,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开始噼啪作响——这料子看着就价值不菲,这位客官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这次的房钱,少不得要多收几两银子。

白展堂撇了撇嘴,心里虽仍有疑虑,但掌柜的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他凑近了些,目光在女子脚边扫了一圈,只见那里放着一个不大的蓝布包袱,瘪瘪的,看起来没装什么东西。

他伸手去提,入手的瞬间,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包袱轻得怪异,仿佛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层布的重量。

“客官,您这行李……挺轻省啊。”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女子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那双眸子黑沉沉的,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化不开的阴郁。

“身外之物,带不了许多。”她轻声说道,声音依旧飘忽,边说边款步走进了大堂。

她的脚步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仿佛脚下踩着云朵,裙摆拂过地面,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大堂里的众人,带着一种淡淡的审视。

郭芙蓉正拿着一块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桌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见有人进来,只是抬眼瞥了一下,便又低下头继续擦桌子,心里想着早点干完活好回房睡觉。

吕秀才坐在柜台旁边的桌子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念着:“子曾经曰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他看得太过入神,竟没察觉到大堂里多了个人。

李大嘴刚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脸上沾着点面粉,油光锃亮的脑袋在油灯下泛着光,他看到白衣女子,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一门心思啃着手里的馒头。

莫小贝则趴在二楼的楼梯扶手上,小脑袋探得老长,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深夜来访的客人,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探究,时不时还眨一下,像只好奇的小猫。

女子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大堂中央的八仙桌上,轻轻说了一句:“好……好地方。”

她的声音依旧飘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怅然,“就是……有点冷清。”

“冷清?”佟湘玉立刻提高了嗓门,脸上的笑容更盛,“哎哟我的客官,您可说着了!”

“我们这同福客栈,那是七侠镇最热闹的地方!您是没赶上白天,那人来人往的,喝茶的、吃饭的、住店的,络绎不绝,吵得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冲白展堂喊道:“展堂,快去把火盆烧旺点!没听见客人说冷嘛!”

心里却暗自嘀咕:这大夏天的,虽说后半夜有点凉,可也不至于冷到要生火盆的地步吧?

但看在这客人衣着不俗,像是个大方主儿的份上,烧个火盆算什么,只要能多赚银子,让她干啥都行。

白展堂心里老大不乐意——这大半夜的,谁想折腾着去生火?

但他也不敢违抗佟湘玉的命令,只能撇着嘴,不情不愿地走向后院的柴房,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女的也太娇贵了,大夏天的还要烤火,怕不是身子骨有啥毛病吧?”

女子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要楼上最僻静的一间房。”

“有有有!楼上最里面那间,安静得很,保证没人打扰您休息!”佟湘玉连忙应道,亲自引着她往楼梯口走去,“客官这边请,我让展堂给您举灯照路。”

白展堂正好抱着一捆柴火从柴房出来,听到这话,只能把柴火往地上一扔,拿起桌上的油灯,快步跟了上来。

他举着油灯走在前面,木头楼梯在他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像是随时都会断裂一般。

女子跟在他身后,脚步依旧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裙摆偶尔拂过楼梯扶手的细微声响。

白展堂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他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只见她的身影在油灯的光晕中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随时都会融入黑暗里。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寒意,那不是普通的凉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像是身边跟着一块万年寒冰。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把这位诡异的客人送到房间,然后赶紧下楼。

走到房门口,女子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身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一动不动。

白展堂举着油灯站在她身后,能看到她苍白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凄美,也格外诡异。

过了半晌,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怅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厉:“这月亮,怎么是红色的?”

白展堂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

天上挂着一弯再正常不过的月牙儿,清辉皎洁,泛着淡淡的黄色,洒在大地上,给黑暗的世界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哪里是什么红色?

“客官,您眼花了罢?”白展堂忍不住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这月亮明明是好端端的黄色儿,清亮得很,怎么会是红色呢?”

女子缓缓转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却让白展堂觉得后颈一阵发麻,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

“是红的。”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她说的就是事实。

“像血一样。”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次它变红,就会有事发生。”

说完,她也不等白展堂反应,便伸出手,轻轻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闭合,将那股刺骨的寒意和诡异的气息一同关在了房间里。

白展堂站在门外,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油灯,火苗依旧在微微晃动,却仿佛比刚才黯淡了许多。

他不敢再多待,转身快步下楼,脚步快得像是在逃命一般。

回到大堂,佟湘玉正坐在柜台后,一边数着银子,一边哼着小曲,见白展堂下来,连忙问道:“展堂,客人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白展堂喘了口气,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说道,“掌柜的,我跟你说,这女的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了?”佟湘玉头也没抬,依旧数着手里的银子,“我看挺好的啊,衣着体面,说话也斯文,不像那种难缠的客人。”

“体面个屁!”白展堂急了,“她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冰得像块石头!走路也没声音,跟飘似的!还有,她刚才说月亮是红色的,可天上那月亮明明是黄的,你说邪门不邪门?”

佟湘玉数银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你可别瞎想,说不定人家就是身子弱,畏寒呢?至于月亮,可能真是她眼花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白展堂虽然平时爱吹牛,但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敢胡说。

只是那客人看着像是个有钱的主儿,她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把人赶走。

“行了行了,别自己吓自己了。”佟湘玉挥了挥手,“说不定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小姐,赶路累着了,有点神经衰弱。你去把火盆烧上,然后赶紧去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

白展堂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佟湘玉那副“别耽误我赚钱”的样子,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离那位白衣女子远点。

这一晚,客栈里倒是相安无事,没有再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

只是那股淡淡的寒意,似乎弥漫在了整个客栈里,让每个人都睡得不太安稳。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淡淡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大堂。

佟湘玉早早地就起了床,惦记着自己的银子,一骨碌爬起来,就直奔柜台后的钱匣子而去。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钱匣子,刚想清点一下里面的银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客栈的宁静:“额滴神呀!额滴银子!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好事!”

她捧着钱匣子,手抖得像筛糠,脸色煞白,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愤怒。

只见钱匣子里,原本雪白光亮的银锭上,都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留下了一块块乌糟糟的暗红色斑点,有的地方甚至还坑坑洼洼的,看起来丑陋不堪。

更奇怪的是,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刺鼻得很。

“怎么了怎么了?掌柜的,出啥事了?”

白展堂被这声尖叫惊醒,衣衫不整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脸慌张。

紧接着,郭芙蓉、吕秀才、李大嘴和莫小贝也都被吵醒了,纷纷从房间里出来,围了过来。

“掌柜的,你咋了?喊得这么吓人?”郭芙蓉揉着眼睛,一脸不解地问道。

佟湘玉把钱匣子举起来,递到众人面前,声音带着哭腔:“你们看!你们看我的银子!都变成这样了!这可让我咋活呀!”

众人凑上前一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郭芙蓉拿起一锭银子,仔细看了看,又嫌恶地丢回钱匣子,皱着眉头说道:“掌柜的,你这银子怕不是长霉了吧?怎么乌漆嘛黑的?”

“胡说!银子怎么会发霉!”佟湘玉立刻炸了毛,心疼得直跺脚,“这分明是……是……”

她想了半天,也说不上来这银子到底是怎么了,只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吕秀才捻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子,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说道:“子曾经曰过,怪力乱神,子不语也……这事儿,透着邪性啊。”

“邪性个屁!”李大嘴一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看就是掌柜的你钱匣子不干净!要不就是耗子啃了!你看这坑坑洼洼的,说不定就是耗子牙印!”

“你放屁!”佟湘玉立刻瞪了他一眼,“额这钱匣子是上好的梨花木,厚实得很,耗子能啃动?你以为都跟你牙口似的,啥都能咬动?”

李大嘴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挠了挠头,讪讪地闭上了嘴。

众人吵吵嚷嚷间,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楼梯口。

正是那位深夜来访的白衣女子。

她已经梳洗过了,头发依旧挽得整整齐齐,只是脸色却比昨天更加苍白,仿佛一夜未眠,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嘴唇也显得更加干裂。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佟湘玉手里的钱匣子上,眼神平静无波。

众人察觉到她的存在,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佟湘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掌柜的,”女子轻声开口,声音依旧细细的,带着点飘忽,“那些银子,用井水泡上三个时辰,再用新布擦干,就没事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井要东头那口深的,水才干净。”

佟湘玉愣了一下,看着女子苍白的脸,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客官,你……你怎么知道这银子泡了井水就会好?”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便往楼上走去,脚步依旧轻盈无声,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佟湘玉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匣子,心里纠结得很——这银子变成这样,扔了可惜,不扔又没法用,难道真要按照这女子说的,用井水泡一泡?

可这女子来历不明,行为诡异,她说的话能信吗?

“掌柜的,我看要不就试试吧?”白展堂犹豫着说道,“反正这银子现在也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真有用呢?”

佟湘玉想了想,觉得白展堂说得有道理,咬了咬牙:“行!那就试试!展堂,你去东头那口深井打水,把这些银子都泡上!记住,泡三个时辰,不许偷懒!”

“知道了掌柜的。”白展堂应了一声,拿起一个大盆,装上银子,便快步走出了客栈。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楼上紧闭的房门,心里都觉得怪怪的,那股诡异的气氛再次笼罩了整个大堂。

吕秀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女子,来历定然不简单啊。”

郭芙蓉撇了撇嘴:“我看就是神神叨叨的,说不定就是个骗子,故意说这些话来唬我们呢。”

李大嘴则凑到钱匣子旁边,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这铁锈味,咋这么像……像血的味道呢?”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看向钱匣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恐惧。

佟湘玉更是脸色一白,连忙把钱匣子盖了起来,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银子,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接下来的一上午,客栈里的气氛都显得格外诡异。

白衣女子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下来,也没有要任何东西,仿佛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一样。

佟湘玉时不时地就抬头望向楼上,心里惦记着那些银子,也惦记着那位神秘的女子,坐立不安。

白展堂按照佟湘玉的吩咐,把银子泡在了东头那口深井的水里,每隔一会儿就去看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是那暗红色的斑点似乎淡了一些。

郭芙蓉依旧在大堂里打扫卫生,只是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时不时地就会看向楼梯口,心里总觉得毛毛的,昨晚白展堂说的那些话,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发了芽。

吕秀才则坐在桌子前,手里捧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女子说的话和银子上的暗红色斑点,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小贝想去楼上看看那位神秘的客人,却被佟湘玉死死拉住了,勒令她在大堂里待着,不许乱跑。

直到临近中午,白衣女子才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裙,脸色依旧苍白,只是眼神似乎比早上亮了一些。

她没有走向饭桌,而是走到了大堂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对迎上来的佟湘玉轻声说道:“给我一碗清水就好。”

“好嘞,客官您稍等。”佟湘玉连忙应道,心里虽然疑惑她为什么只喝清水,但也不敢多问,转身就去后厨吩咐李大嘴倒水。

很快,李大嘴端着一碗清澈的井水走了过来,放在女子面前:“客官,您的水。”

女子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动作缓慢而优雅。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正在拖地的郭芙蓉身上,轻轻招了招手:“姑娘,你过来。”

郭芙蓉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佟湘玉,见佟湘玉示意她过去,才不情不愿地拎着拖把,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啥事?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神神叨叨的人,尤其是这位女子,总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女子却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只是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根红绳,递到了她面前。

那红绳编得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手笔,绳子上还沾着点细微的灰尘,显得有些粗糙。

“这个,你系在手腕上。”女子轻声说道,目光落在郭芙蓉的手腕上,“今天午时三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往井边去。”

郭芙蓉接过红绳,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这什么玩意儿?丑了吧唧的。”

“我凭什么听你的?再说我没事去井边干嘛?那里除了水,啥也没有。”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了一丝嘀咕——这女子早上说的银子的事,不知道会不会应验,如果应验了,那她说的这话……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把绳子扔了,随手揣进了怀里,心想:反正就是一根破绳子,留着也没啥用,万一真有点用呢?

女子见她收下了红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系上吧,对你没坏处。”

说完,她的目光又转向了正在柜台后算账的吕秀才,语气依旧平淡:“那位书生,你眉间有黑气缠绕,今日恐有口舌之争,谨言慎行。”

吕秀才一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放下手里的账本,站起身来,对着女子拱了拱手,一脸正色地说道:“这位姑娘,小生吕轻侯,乃关中大侠吕轻侯是也,熟读圣贤书,一身正气,何来黑气之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姑娘还是莫要轻信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以免误人误己。”

女子打断他的话,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精准地戳中了吕秀才的要害:“你书桌东角第三本书里,夹着一封信,信的内容,最好别让那位姓郭的姑娘知道。”

吕秀才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手里的账本“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瞟了郭芙蓉一眼,只见郭芙蓉正狐疑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探究。

那封信,是他前几天替王屠户的老婆写家书时,对方偷偷塞给他的,里面的内容暧昧不清,他一直藏在书里,没敢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郭芙蓉,她性子火爆,要是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女子,她怎么会知道?

吕秀才的心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看着女子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

李大嘴看不下去了,从厨房里拎着勺子就走了出来,一脸不满地说道:“神神叨叨的,一来就咒这个咒那个,还让不让人好好做生意了?”

“掌柜的,这娘们儿一看就不是啥好人呐!我看她就是来捣乱的,不如把她赶出去得了!”

他向来直来直去,最看不惯这种装神弄鬼的人,尤其是对方还对着吕秀才和郭芙蓉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女子抬起头,目光落在李大嘴身上,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怜悯,轻声说道:“李师傅,你晚上起夜,是不是常听到后院有小孩的哭声?”

李大嘴浑身一僵,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从红变白,再从白变青,嘴唇哆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嘴硬道:“胡……胡扯!我睡得死沉!啥也听不见!”

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里面充满了慌乱和恐惧。

其实,他最近几个月,每次晚上起夜,都能隐约听到后院传来小孩的哭声,那哭声细细的,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哀怨,听得他心里发毛。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外面的野猫在叫,从来没敢告诉别人,没想到,竟然被这女子一语道破了。

大堂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佟湘玉心里直打鼓,看着女子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这客人太怪了,说的话云山雾罩,却偏偏又带着点邪门的准头,仿佛能看穿每个人的心事和隐秘。

她偷偷把白展堂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安:“展堂,你觉不觉得这姑娘……有点不对劲?”

白展堂点了点头,脸色也很凝重:“何止不对劲!掌柜的,我昨晚送她上楼的时候,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她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冰得像块石头!而且你发现没,她走路没声儿,影子也淡得快看不见了,就跟……就跟那玩意儿似的!”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天上,意思不言而喻。

佟湘玉吓得打了个寒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可别吓唬我!这世上哪有那玩意儿!”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越来越毛了,看着女子放在桌上的那块作为房钱的银锭子,成色极好,闪闪发光,可她现在却觉得那银子也透着一股诡异。

她舍不得把这尊“怪佛”请走,可又怕真的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里纠结得要命。

“许是……许是人家身子弱,天生畏寒呢?”佟湘玉强装镇定地说道,“咱别瞎想!好好伺候着,说不定就是个大主顾!等她走了,咱就清净了!”

白展堂叹了口气,也只能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佟湘玉希望的那样,平静地过去。

到了中午,正当大家准备吃饭的时候,客栈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吕秀才!你给老子出来!”

一声粗哑的怒吼声响起,震得大堂里的油灯都晃动了起来。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镇上卖猪肉的王屠户,醉醺醺地站在门口,满脸通红,眼神浑浊,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手里还拎着一把杀猪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吕秀才吓得一哆嗦,连忙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王屠户,你……你找我啥事啊?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多危险。”

“啥事?”王屠户一甩手里的杀猪刀,刀身反射着油灯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你个斯文败类!竟敢勾引我老婆!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他一边吼,一边醉醺醺地扑了过来,脚步踉跄,却带着一股子蛮劲,直奔吕秀才而去。

吕秀才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往后退,双手乱摆:“冤枉啊!王屠户,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勾引你老婆了?我跟她就是普通街坊,上次只是帮她写了几封家书而已!”

“写家书?”王屠户冷笑一声,唾沫星子横飞,“谁信你的鬼话!我听说了,你给她写的信里,全是些风花雪月的混账话!不然她怎么天天对着你的信傻笑?你个酸秀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得上我老婆?”

原来,王屠户的老婆是个识字不多的农家妇女,前阵子娘家有事,托吕秀才帮忙写了几封家书,信里只是些家常话,可不知被哪个好事者添油加醋传了出去,竟说成了吕秀才和她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王屠户本就性情暴躁,又喝了不少酒,一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拎着杀猪刀就找来了。

“你胡说!我没有!”吕秀才急得满头大汗,脸色通红,“那些信都是正经家书,没有半句混账话!是有人故意造谣,你可别上当!”

“造谣?我看你就是心虚了!”王屠户根本不听他解释,一把揪住了吕秀才的衣领,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说着,他扬起拳头,就要往吕秀才脸上砸去。

“住手!”

郭芙蓉见状,顿时火冒三丈,拎着手里的拖把就冲了上去,一把推开王屠户,将吕秀才护在身后,怒目圆睁:“王屠户,你讲点道理!秀才哥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分明是你听信谣言,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我打我自己的事,跟你有啥关系?”王屠户被推得一个趔趄,更加恼怒,“郭芙蓉,你少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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