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快飞武林奇谭（1 / 2）
木质门槛被盛夏的阳光劈开一道金边时，同福客栈的铜铃刚响过第三声。
檐角的蛛网沾着晨露，在光带里透亮得像串碎钻，而那个奇特的访客，就踩着这道金光亮了相。
蓝工装裤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铁片上沾着深浅不一的煤灰，像落了场没下透的黑雪。
红围巾在颈间飘得张扬，边角磨出的毛絮被穿堂风卷着打旋，活像团不肯安分的火苗。
最扎眼的是头顶那顶铁皮烟囱帽，边缘的锈迹被擦得发亮，此刻正冒着丝丝白汽——不是炊烟那种温吞的白，是带着金属凉意的、裹着煤屑的白，像刚从蒸汽机房里捞出来似的。
他单脚跳进大堂时，靴底的防滑纹在青石板上蹭出火星。
每落一步，地面便发出"哐当"的金属回响，不是普通铁器落地的脆响，是带着共振的沉响，震得条案上的粗瓷碗都跟着跳了跳，活像颗自己长腿跑出来的火车头。
"况且况且！"访客喉咙里滚出两道短促的汽笛声，惊得佟湘玉手里的账本"哗啦"散了一地。
牛皮封面摔在地上，夹在里面的碎银滚到访客脚边，被他靴底的齿轮轻轻碾了碾，竟嵌出圈规整的花纹。
佟湘玉攥着绢帕后退半步，鬓角的珠花晃得厉害："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是哪路神仙下凡？"
条凳"吱呀"一声被撞得歪了半寸，邢捕头正举着茶碗喝早茶，此刻整个人缩到条凳后头，只探出半张脸，山羊胡抖得像秋风里的枯草："亲娘哎！这要是被知府大人瞧见，额这捕头的差事怕是要黄！"
阿楚正举着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靠在柜台边直播，镜头刚扫过李大嘴新腌的酱黄瓜，听见动静就敏捷地转了方向。
手机壳上的兔子挂件跟着晃了晃，她把镜头怼到访客面前，声音里裹着笑："宝宝们快看！会走路的托马斯小火车——还是煤炭动力版的！"
说罢就兴奋地把晏辰的胳膊当鼓槌捶，少年的白衬衫被捶出几道褶皱，他却只抬手替她理了理耳后的碎发。
弹幕霎时像潮水似的漫过屏幕：
“救命！内燃机成精了？这烟囱帽还带冒烟功能，是加装了加湿器吗？”
“红围巾好绝！求链接！我要给我家猫也围一条，秒变蒸汽朋克喵”
“赌五文钱是外星人伪装的！上次我三舅姥爷说见过来地球偷玉米的外星人，就长这样”
“楼上醒醒！那是你三舅姥爷喝多了把稻草人当外星人”
访客似乎没听过"托马斯"这个名字，却顺着镜头的方向微微歪了歪头。
铁皮烟囱帽随着动作转了半圈，白汽顺着帽檐的缝隙飘出来，在他眼前织成层薄纱。
他抬手摘下烟囱帽，端正地捧在胸前——那双手套是帆布的，指节处磨出了洞，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金属指骨。
帽檐下露出张覆满煤灰的脸，颧骨处的煤灰被蹭掉一小块，显出底下银灰色的金属皮肤，唯有双眼亮得惊人，像浸在煤油里的星子："幸会诸位，吾乃多多岛特派先锋托马斯。"
说话时，他颈间的金属喉结上下动了动，带着齿轮转动的轻响。
"轨道突遭时空乱流，不慎滑入贵宝地。"
话音刚落，他喉咙里突然滚出道悠长的"呜——"声，像老火车进站时的鸣笛，震得柜台上的算盘珠子"噼啪"跳了两颗。
铁蛋正蹲在角落给傻妞的能源槽充能，听见这话，机械眼突然亮起道蓝光。
他指尖在虚拟屏上飞快滑动，数据库的数据流像瀑布似的往下淌："《火车快飞》纪元1945年登记在册，煤炭动力人格化运输单元，核心锅炉搭载反重力悬浮系统，认证完毕。"
"开饭喽——"
后厨的布帘被猛地掀开，李大嘴端着个青花盘冲出来，盘里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焦糖色的汁儿顺着排骨缝往下滴，在盘底积成小小的琥珀洼。
他刚要喊"今日特价"，眼尾扫到托马斯的瞬间，整个人僵成了石雕。
胳膊肘还保持着端盘的姿势，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连鼻尖的汗珠都忘了擦。
吕青橙正踮着脚够条案上的酱菜坛子，见李大嘴不动了，眼珠一转就溜到排骨跟前，小手刚要碰到块带脆骨的，后领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子曾经曰过，非礼勿动——"吕秀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手里还捏着本《论语》，书页被风吹得掀动了两页。
话还没说完，就见托马斯的鼻子快速抽动了两下。
那不是人类呼吸的频率，是机械传感器在捕捉气味的节奏，快得像只受惊的小兽。
下一秒，他头顶的烟囱帽突然"噗"地喷出两颗煤渣星子，落在地上砸出两个小黑点："碳基生物制造的芳香烃！含乙酸乙酯与麦芽糖成分！"
他往前凑了半步，铁皮靴底在地上蹭出火星："恳请共享能量块！"
大堂里静了片刻，七双筷子突然齐刷刷指向李大嘴手里的青花盘。
托马斯像是得到了许可，双手捧着瓷盘的动作虔诚得像在捧圣物。
在众人注视中，他下颚突然"咔嗒"一声弹开道金属缝——那缝从下巴一直开到锁骨，边缘的齿轮转得飞快，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机械腔体，连带着喉间的汽笛声都变了调。
排骨顺着瓷盘滑进腔体时，李大嘴心疼得"嘶"了声——那可是他凌晨三点起来炖的肋排，连骨缝里都浸满了酱汁。
咀嚼声没持续多久，就变成了齿轮咬合的铿锵声，时而清脆如敲铜铃，时而沉钝如碾碎石子。
佟湘玉捏着绢帕的手直抖，指腹把素色绢帕攥出了褶子："额这盘子可是前朝的青花，磕了边都要心疼三天..."
"老板娘宽心！"郭芙蓉"啪"地拍了下条案，条案上的茶壶盖被震得跳起来，又稳稳落回壶口，"排山倒海——"
后半句被吕秀才扑过去捂住了嘴。
书生的袖子沾着墨汁，此刻死死按在郭芙蓉唇上，急得额角冒汗："芙妹！那是古董瓷！要是碎了，咱们仨月工钱都不够赔！"
白展堂不知何时已站到佟湘玉身前，指尖凝着层淡淡的白气，那是"葵花点穴手"要发未发的征兆。
他眼尾的细纹绷得笔直，连耳后的碎发都没动一下："葵花..."
点穴手三字刚到舌尖，突然噎了回去。
托马斯后颈突然"嗡"地弹出块巴掌大的检修盖，露出里面亮闪闪的金属轴承，紧接着，只筷子长的机械臂从盖里伸出来，稳稳递还了那只青花盘。
盘沿干干净净，连之前沾着的酱汁都消失无踪，釉色在阳光下亮得像刚出窑。
晏辰憋笑憋得肩膀直颤，他往阿楚身边靠了靠，声音压得低低的："全自动洗碗机，不仅能洗还能消毒，领先工业革命两百年。"
阿楚举着手机把这幕拍下来，镜头里的机械臂正缩回检修盖，盖口的齿轮转得飞快："这要是量产，家政公司都得倒闭。"
"况且况且！"托马斯胸腔里突然传来锅炉轰鸣的声音，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烧得正旺。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仪表盘，表盘上的指针跳了跳，指向"76"的刻度："时空涟漪还能维持七十六小时，届时连接多多岛的轨道就会湮灭。"
话还没说完，就被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白敬琪举着把左轮枪模型冲过来，枪身的塑料漆被磨掉了两块，他跑到托马斯面前，举着模型比划："能改造加特林吗？就是那种'哒哒哒'扫一片的！"
托马斯的烟囱帽突然喷出股黑烟，像是被吓得呛了口煤。
吕青橙立刻张开胳膊护在前面，小脸上满是严肃："惊涛骇浪！"
稚嫩的掌风扫过，大堂里的灯笼"哗啦"晃了晃，穗子缠到了一起。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从账台后面钻出来时，手里还捏着支算盘。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镜片反着光，遮住了眼底的神色："阁下轨道消失前，必定反复穿越过其他时代，否则不会精准降落在七侠镇。"
托马斯的锅炉发出漏气般的嘶鸣，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他抬起铁皮手指，蘸着李大嘴没喝完的茶水在桌面上画起来："北宋汴京的包子铺，蒸汽把笼屉顶得直响；晚清的烽火台，狼烟混着煤烟飘了半里地；每次停留都不足半刻钟，刚看清屋檐就被卷进下一阵乱流。"
阿楚突然揪住晏辰的袖口用力摇晃，手机屏幕都跟着抖了抖："亲爱的快看弹幕！他们快把托马斯编成神话了！"
屏幕上的字浪翻涌得更急了，每条弹幕都单独占了行：
“蒸汽朋克版机器猫实锤了！这穿越路线能写本游记”
“煤渣能做烟花吗？求托马斯老师开课！”
“小火车急哭了吧？烟囱都冒黑烟了，好心疼”
“七侠镇是不是有什么时空枢纽？上次我梦见孙悟空在这买糖葫芦”
邢捕头搓着手凑到托马斯身边，山羊胡上还沾着点早茶的茶渍："那啥...您穿越这么多地方，带特产不？比如北宋的包子？晚清的烟杆？"
燕小六突然"呜呜"吹起了唢呐，调子凄厉得像是在送葬，他蹲在门槛边，唢呐杆上的红绸子拖在地上，沾了层灰："要是轨道真没了，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他最爱吃东街的糖火烧！"
"放着我来。"祝无双从后厨端着盆洗好的青菜出来，顺手夺过燕小六的唢呐，把唢呐嘴擦干净了才递回去。
她走到托马斯面前，声音软得像棉花："您说说轨道的特征？比如颜色、材质，有没有特别的标记？"
铁蛋的机械臂突然在半空展开道全息星图，星图上的光带纵横交错，像张发光的网。
托马斯沾着煤灰的指尖点在条淡紫色光带上："此处！原应有水晶悬轨连接齿轮虹桥，悬轨是淡紫色的，会随着蒸汽流动发光。"
傻妞突然伸手指向客栈的房梁，指尖的传感器亮着绿光："那里有能量反应。"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只见横梁正中央嵌着半截剔透的轨道，约莫小臂长，断面齐整得像是被刀切开的，表面流动着淡淡的彩虹光屑，落到地上就化成了烟。
莫小贝正蹲在条凳上啃麦芽糖，糖渣沾在嘴角像圈白胡子，她咔嚓咬碎最后点糖："前天掏鸟窝捡的，亮晶晶的怪好看，就塞房梁上了。"
满堂突然陷入死寂，连檐角的铜铃都不响了。
吕秀才扶眼镜腿的手直哆嗦，镜片滑到了鼻尖也没察觉："子...子曾经曰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晏辰从战术腰带里抽出支激光笔，按亮时，道红点在梁柱上慢慢游走："这是反重力水晶，高频共振时会扭曲空间，估计是托马斯的轨道碎片。"
阿楚默契地从帆布包里掏出声波干扰仪，仪器刚发出"嗡"的低鸣，就被托马斯烟囱喷出的浓烟罩住了。
浓烟里裹着细碎的煤渣，呛得人眼睛发酸。
郭芙蓉捂着鼻子往后退，声音瓮声瓮气的："排..."被浓烟呛出眼泪，"...排风扇呢？大嘴！你昨天是不是又忘了清洗风扇叶？"
"快让开！"铁蛋突然拦腰抱起傻妞，跃到柜台后面时，他的机械臂突然展开成螺旋桨，"呼呼"转着吹散了烟雾。
众人咳嗽着睁眼时，首先听见的是佟湘玉的尖叫，那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额的百年紫檀桌！怎么裂了道缝？！"
紫檀桌的桌面确实裂了道缝，从桌角直抵中央，缝里还嵌着点木屑，是刚才托马斯站过的地方。
托马斯的左脚深陷在木地板的裂缝里，齿轮关节卡着碎木，转起来"吱嘎吱嘎"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他试图拔腿时，腰间的阀门突然"嗤"地喷出道高压蒸汽，蒸汽扫过屋顶的椽子，竟把椽子熏出片焦痕，连带着檐角的蛛网都化了灰。
阿楚见状拽下自己的发带——那是条鹅黄色的缎带，末端绣着朵小雏菊——蹲到托马斯身边："小宝贝别硬撑哦~这阀门要是一直漏气，你该变成'喷气火车'了。"
缎带在她指尖转了个圈，灵巧地缠住漏气的阀门打了个蝴蝶结，她仰头冲晏辰眨了眨眼，发梢蹭到了他的手背："男朋友快夸我机智！这手艺能去修高铁了吧？"
晏辰捏了捏她的鼻尖，指尖沾到点她刚抹的护手霜，带着淡淡的桂花味："是是是，我家小机灵鬼不仅能修高铁，还能给火箭打结。"
"未必是好事。"吕青柠的目光落在地板龟裂处，那里正渗出淡淡的蓝光，像泉水似的往四周漫，"这裂缝在吸走客栈的木气。"
傻妞的掌心突然弹出块虚拟屏，屏幕上的红光闪得急促："检测到维度重叠！裂缝正在以每分钟三厘米的速度扩散！再这样下去，半个七侠镇都会被卷进时空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