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破少年愁(2 / 2)
全场静默,比之前更加沉重冰冷。
恐惧如同实质的蛛网,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那三个血字,像三只狞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堂里的每一个人。
罗小谋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扶着桌沿,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绝望:“……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了。就在我们中间……或者,就在外面。”他抬起头,看向晏辰和阿楚,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丝……最后的希冀,“三日……不,或许根本用不了三日。先生……您的方法……还能破这‘死中死’之局吗?”
血书如同索命符咒,将无形的死亡阴影笼罩在同福客栈的每一寸空间。
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门外呼啸的夜风。
“额滴神呀……额滴神呀……”佟湘玉瘫在椅子上,被白展堂半搂着,脸色白得像刚刷的墙,嘴里反复念叨着,眼神涣散。
“灭口?灭谁?为啥子嘛!”李大嘴握着炒勺的手都在哆嗦,下意识地挡在佟湘玉前面。
“哗擦!装神弄鬼!有种出来跟小爷我单挑!”白敬琪枪口对着门外黑洞洞的街道,色厉内荏地吼道,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吕青橙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
吕秀才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光天化日…哦不,朗朗乾坤之下,竟行此鬼蜮伎俩!以血书恫吓,扰乱视听,此乃…此乃攻心之上策!吾等…吾等切不可自乱阵脚!当…当详查此血书来源、笔迹、所用之血…呃…”他越说越快,逻辑链却开始混乱,显然也慌了神。
郭芙蓉一把捂住他的嘴:“行了秀才!省点唾沫星子!现在要紧的是找出谁干的!还有,保护大家!”
邢捕头眼珠一转,悄悄挪到燕小六身边,压低声音:“小六,看见没?这血书…值老鼻子钱了!要是能破了这案子…嘿嘿…”他搓着手指,做着数钱的动作。
燕小六抱着唢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师…师父,咱…咱还是先保命要紧吧?这…这飞刀…快得很呐!”
莫小贝站在门边,仔细检查着那柄钉在门上的柳叶飞刀和血书,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浑厚的内力在周身隐隐鼓荡。
祝无双指尖劲气萦绕,目光如冷电般扫视着大堂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龙傲天则迅速在几个门窗关键位置布下了小巧的预警机关。
全息弹幕墙在短暂的震惊刷屏“卧槽!真·血书!”“刺激!”“吓尿了!”之后,画风变得凝重:
“血书威胁,三日灭口…目标是谁?客栈所有人?”
“飞刀传书,高手所为!”
“感觉内部有鬼?里应外合?”
“小谋士刚才话没说完!他知道什么?”
“晏辰大佬!阿楚姐!快用高科技破局啊!”
“呼叫傻妞姐安抚!全员恐慌DEBUFF了!”
阿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播镜头稳稳地对准了门上的血书和飞刀,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宝宝们,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有人不想让我们查下去,甚至想让我们永远闭嘴。但越是这样,”她语气陡然转厉,“越说明我们查对了方向,戳中了某些人的肺管子!铁蛋!傻妞!”
“在呢,老板娘!”铁蛋立刻上前,打开他的金属箱,取出一个多光谱扫描仪,对着血书和飞刀进行高精度扫描。
傻妞则走到惊魂未定的众人中间,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韵律:“莫慌,莫怕。歹人越是恫吓,越证明他心虚嘞很。铁蛋在取证咯,苍蝇飞过都要留下痕迹,何况这么大一把刀,恁大一张血书?真相,跑不脱。”她特意走到身体微微发抖的罗小谋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温和的生物电流悄然导入,“小谋士,你刚才想说啥子?莫怕,讲出来。”
罗小谋感受到傻妞掌心传来的暖流和力量,深吸了几口气,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指着全息地图上土地庙的标记点A,又指向血书,声音依旧有些发紧,但思路清晰了许多:
“声东击西!粮仓那边故意制造混乱,吸引我们注意力和人手,甚至想放火引发更大的骚乱。真正的杀招,是这封血书!它被埋在那里,再由人取出、投递,就是为了制造一种威胁无处不在、随时降临的恐怖!而且……”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邢捕头和燕小六,“这血书上的字迹,虽然刻意扭曲模仿,但起笔转折处那种特有的、习惯性的顿挫……”
邢捕头被罗小谋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毛,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小子!你瞅啥?怀疑你邢捕头?我可是朝廷命官!”
罗小谋没理他,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内容!‘三日灭口’。灭谁的口?表面看是灭我们这些知情者的口。但细想,我们查粮仓,威胁的是王扒皮和赵掌柜。他们若只想阻止我们,方法很多,为何要如此极端、高调地威胁‘灭口’?这更像是在……转移视线!掩盖一个更大的、更迫在眉睫的危机!一个可能就在这三日内爆发,且一旦爆发,足以让某些人万劫不复的危机!”
他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让混乱的众人脑中灵光一闪!
“更大的危机?”晏辰眼神一凝,“就在这三日内?”
“对!”罗小谋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结合我之前被污蔑构陷的经历,以及无意中听到的一些零碎信息……我怀疑,王扒皮和赵掌柜背后还有人!他们挪用的粮款,数额巨大,去处不明!而最近,镇上最大的丝绸商沈万贯,正秘密筹集巨资,准备押运一批价值连城的蜀锦进京!时间就在……两日后!”
“哗——!”一片哗然。
“劫镖?!”白展堂脱口而出,脸色骤变。
他可是老江湖,深知这其中的凶险。
“栽赃嫁祸!”吕青柠声音清脆,“制造混乱,血书恐吓,让我们疲于自保,无暇他顾!甚至…可能想把劫镖的脏水,引到我们客栈或者小谋士头上!”
“好一招一石二鸟!”晏辰目光如电,瞬间串联起所有线索,“粮仓是饵,血书是障眼法,真正的目标,是沈万贯的蜀锦!劫了镖,再嫁祸给我们这个‘被威胁灭口’的客栈,或者给‘预言’了灾祸却被视为疯子的小谋士,死无对证!完美!”
全盘计划被赤裸裸地揭露出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
若非罗小谋点破,他们很可能就一头扎进了对方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那现在咋办?”佟湘玉带着哭腔问,“总不能看着沈老板被劫吧?额们…额们要不要报官?”
“报官?”罗小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嘲讽,“沈老板此事极为隐秘,连我都只是偶然听闻。官衙那边……恐怕早就被渗透了。否则,王扒皮一个小小的管库,如何能只手遮天这么久?”
他话音刚落,负责扫描血书的铁蛋突然发出“咦”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板,老板娘!重大发现!”铁蛋指着扫描仪屏幕,“血书布帛的纤维成分分析出来了!不是普通麻布或棉布,是上等的杭绸!而且是专门供给官衙文书记录用的那种特制暗纹防伪绸!七侠镇能用这种绸子的地方,屈指可数!”
“官衙特供绸?!”众人惊呼。
铁蛋继续道:“还有这血!成分复杂,含有朱砂、鸡血、猪血和一些…嗯?奇怪的人体组织残留?等等……数据库比对……靠!这配方,跟仵作老宋头那本不外传的秘方里记载的‘七日凝血’一模一样!就是用来伪造陈旧血迹的!”
“仵作老宋头?”祝无双皱眉,“他不是镇衙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投向了角落里的一个人——燕小六!
燕小六是仵作老宋头唯一的徒弟!
也是唯一能自由出入存放那些特供绸和接触到那本秘方的人!
“燕!小!六!”邢捕头第一个跳起来,指着自己徒弟,眼珠子瞪得溜圆,“是你?!你个小兔崽子!你你你…你竟敢勾结外人?!”
燕小六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唢呐连连后退,脸都绿了:“不!不是我!师父!天地良心!我燕小六对天发誓!我…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这种杀头的买卖啊!这…这绸子…秘方…是…是…”
他“是”了半天,猛地指向旁边也一脸惊愕的邢捕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师父!是师父他老人家!前几天…赵掌柜请他喝酒…他喝醉了…回来就念叨…说什么…‘富贵险中求’…还…还让我去库房偷偷拿了一小块用剩的官绸边角料…说…说要糊窗户!对!糊窗户!”
矛头瞬间转向邢捕头!
“邢育森!”佟湘玉尖叫起来。
“好你个老邢!”白展堂眼神冰冷。
“我…我…”邢捕头被燕小六这突如其来的反水弄得措手不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我…我是拿了点边角料!可…可那是赵掌柜说…说给我家糊窗户更挡风!我…我哪知道他们是要干这个!我冤枉啊!”他捶胸顿足,喊得比窦娥还冤。
场面瞬间混乱!
师徒互相指责,真假难辨!
“够了!”晏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目光如冷电般扫过面如土色的邢捕头和惊慌失措的燕小六,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演得真像。差点就被你们这出‘师徒反目’的好戏骗过去了。”晏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可惜,铁蛋的扫描结果,还漏了最重要的一条。”他看向铁蛋。
铁蛋会意,在操作面板上一点。
扫描仪屏幕上,血书布帛的影像被放大,聚焦在布帛一个不起眼的撕裂边缘。
那里,在特制的光谱下,清晰地显现出几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血迹掩盖的墨点——那是几个数字和一个模糊的标记!
“这是官库特供绸的入库编号和库房标记!”铁蛋指着屏幕,“根据编号追溯,这批绸子,是上月才拨给镇衙的!记录显示,领取人签名——邢育森!而且,领取用途明确写着:‘库房文书誊录备用’!根本不是用剩的边角料!”
铁证如山!
邢捕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燕小六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唢呐瑟瑟发抖。
“原来是你!”白敬琪的枪口瞬间指向邢捕头。
“老邢!你…你糊涂啊!”佟湘玉痛心疾首。
“为了点银子,你就……”郭芙蓉气得说不出话。
罗小谋看着瘫软在地的邢捕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愤怒,是鄙夷,也有一丝……果然如此的悲凉。
他喃喃道:“官仓硕鼠,监守自盗……果然是他们。”
晏辰走到面无人色的邢捕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邢捕头,事到如今,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我们把证据链和你的同伙王扒皮、赵掌柜,还有那个放风撒粉的小贼一并揪出来,送你去尝尝衙门的十八般大刑?”
邢捕头浑身一颤,眼神绝望地游移着,最后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地喊道:“我…我说!我都说!是…是赵师爷!都是赵师爷指使的!他…他才是主谋!他让我在粮仓账目上做手脚,分他好处!这次劫沈万贯的镖,也是他的主意!他说…他说事成之后,分我三成!血书…血书也是他逼我写的!他说…要搅乱客栈,让…让那个多嘴的小子和你们这群爱管闲事的一个都跑不了,好…好嫁祸给你们!师爷他…他就在镇西头赵记米行的密室里!今晚…今晚就在那里等消息!饶命!晏公子饶命啊!”
最后的幕后黑手,浮出水面——镇衙的赵师爷!
尘埃落定,却又悬而未决。
赵师爷还在逍遥法外,沈万贯的镖队危机尚未解除。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晏辰和阿楚身上。
阿楚对着直播镜头,露出一个带着冷冽锋芒的笑容:“宝宝们,听见了?主谋落网,但大鱼还在水里蹦跶呢!接下来,是时候给这位躲在阴沟里的赵师爷,上演一出永生难忘的‘午夜惊魂’了!科学普法小剧场,即将开演!大家猜猜,晏辰同学这次准备用啥黑科技?”
弹幕瞬间沸腾:
“全息投影!扮鬼吓死他!”
“催眠审讯!让他自己交代!”
“直接派铁蛋傻妞空降擒拿!”
“呼叫阎王爷!在线审判!”
“搞快点搞快点!等不及看坏蛋吓尿裤子了!”
镇西头,赵记米行。
前堂早已打烊,漆黑一片。
唯有后院一间门窗紧闭、挂着厚重帘子的厢房内,透出昏黄油灯的光晕。
赵师爷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留着两撇鼠须,穿着绸衫,正焦躁不安地在不算宽敞的密室里踱步。
他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却丝毫引不起他的食欲。
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邢育森那个蠢货…怎么还没消息?派去放火投书的人也该回来了…莫非出了岔子?”他喃喃自语,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吱呀——”
密室厚重的木门,毫无征兆地,自己缓缓开了一条缝!
赵师爷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椅子上:“谁?谁在外面?!”他厉声喝问,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门外,空寂无声。
只有夜风吹过缝隙的呜咽。
他惊疑不定,壮着胆子摸到门边,探头向外张望。
走廊里空荡荡,黑黢黢,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见鬼…”他嘟囔着,松了口气,准备关上门。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呼——!”
一阵阴冷刺骨的穿堂风毫无征兆地刮过!
桌上的油灯火焰猛地一矮,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整个密室的光线骤然变得昏暗、扭曲、鬼气森森!
“谁?!”赵师爷骇然回头,心脏狂跳。
昏黄摇曳的光线中,他面前的空气突然诡异地扭曲起来!
仿佛平静的水面投入了石子,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
紧接着,一个巨大、模糊、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轮廓,在那扭曲的光影中缓缓凝聚成形!
那轮廓越来越高,越来越清晰——头戴平天冠,冕旒垂珠!身穿玄色滚金边的帝王衮服!一张脸隐藏在阴影和冕旒之后,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燃烧着两团冰冷、毫无感情的幽绿色火焰!
无边的威严和死寂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潮,瞬间淹没了整个密室!
“阎…阎王爷?!”赵师爷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跪在地,牙齿咯咯打颤,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极致的恐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跪拜本能。
那巨大的“阎王”虚影缓缓低下头,冕旒碰撞,发出清脆却冰冷的玉响。
一个宏大、威严、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带着重重回音的声音在密室中轰然响起,震得赵师爷耳膜生疼,灵魂都在颤栗:
“赵德全!汝阳间为恶,勾结奸商,侵吞库粮,伪造血书,构陷良善,更欲劫掠商贾,图财害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孽镜台前,尔之罪孽,已然昭昭!还不从实招来!更待何时?!”
随着这“孽镜台前”四字,那“阎王”巨大的袍袖猛地一挥!
嗡——!
赵师爷面前的地面上,凭空浮现出一面巨大的、边缘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镜子”!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瘫跪在地、惊恐万状的丑态!
更可怕的是,镜中画面急速变幻——他偷偷篡改粮仓账册的瞬间、他指使邢捕头领取官绸的画面、他与赵掌柜在米行密室密谋劫镖的影像、甚至他威逼利诱邢捕头写下血书时的嘴脸……一幕幕,如同最清晰的走马灯,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啊——!饶命!阎王爷爷饶命啊!”赵师爷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对着那虚影和镜中的自己疯狂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砰砰作响,瞬间就见了血。
极致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嘶喊起来:
“我招!我全招!是我是我!粮仓的账是我让邢育森改的!官绸是我让他偷的!血书是我逼他写的!主意也是我出的!我想搅乱同福客栈,嫁祸给那个叫罗小谋的小子和他们!劫沈万贯的镖…对!劫镖!就在明晚!走黑风坳那条小路!动手的是‘一阵风’刘三刀那伙强人!我…我答应事成之后分他们四成!我…我还留了他们在镇外破山神庙的接头暗号和信物!一块刻着‘风’字的黑木令牌!就在…就在我床榻下的暗格里!阎王爷爷!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把银子都吐出来!我…我去自首!别抓我下油锅啊——!”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阴谋细节、同伙信息、赃物藏匿地点,一股脑儿全交代了,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那幽绿的火焰吞噬。
就在他哭喊得声嘶力竭,几乎要昏厥过去时,密室里的阴风、幽光、巨大的阎王虚影、燃烧的孽镜……所有的一切,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极度惊恐下的幻觉。
只有桌上那盏油灯,火焰恢复了平稳,静静燃烧。
密室里弥漫的尿骚味和额头火辣辣的疼痛,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赵师爷瘫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眼神呆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过了许久,他才猛地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冲向床榻,手忙脚乱地掀开被褥,撬开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那块作为信物的黑木令牌,不见了!
“鬼…真的有鬼…阎王爷…显灵了…”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彻底崩溃。
他知道,自己完了。
同福客栈大堂。
全息投影仪的光芒缓缓收敛。
晏辰优雅地关掉了手中一个巴掌大小、造型精密的设备。
铁蛋则从操作面板上拔下一个小巧的无线信号接收器,上面还插着一块刚刚“隔空取物”弄回来的黑色木牌,正面刻着一个凌厉的“风”字。
“老板,搞定了。录音、全息录像、物证俱全。赵师爷吓尿了,该招的不该招的全撂了。”铁蛋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傻妞撇撇嘴:“心理素质太差咯,还不如我们村口偷鸡嘞二狗子。”
阿楚对着直播镜头比了个胜利的剪刀手:“科学普法,效果拔群!宝宝们,这波‘沉浸式阎王审判’,就问你们服不服?证据链闭环!主谋落网!沈老板的蜀锦保住了!”
弹幕彻底疯狂:
“卧槽!全息投影玩出花!给跪了!”
“阎王爷:这届凡人真难带,还得我亲自在线办公!”
“赵师爷吓尿名场面预订!”
“高科技审讯,文明又高效!(狗头)”
“小谋士预言家身份坐实!瑞思拜!”
“沈老板锦旗正在路上!”
“同福客栈真棒!”
客栈内一片欢腾。
佟湘玉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又喜笑颜开:“哎呀妈呀,可算把这瘟神送走了!吓死额咧!晏辰阿楚啊,你们可真是额滴活菩萨…不,活神仙!”
“哗擦!小爷我就知道,邪不压正!”白敬琪潇洒地转了个枪花,得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吕青橙。
吕青柠一本正经地总结:“完美的犯罪心理压制战术。利用环境、光影、声音制造极致恐惧,结合关键罪证投影进行心理暗示,彻底击溃其防御机制。教科书级别。”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橙学着姐姐的语气,奶声奶气地挥着小拳头。
郭芙蓉长舒一口气,拍着吕秀才的肩膀:“秀才,这回可以安心睡觉了吧?不用再‘之乎者也’分析案情了?”
吕秀才一脸欣慰:“善哉!科技之光照耀律法,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吾心甚慰,吾心甚慰啊!”
罗小谋静静地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劫后余生的热闹场面。
他脸上那些沉重的、阴郁的、紧绷的神色,如同被暖阳融化的冰霜,一点点褪去。
嘴角,第一次缓缓地、有些生涩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真正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
那笑容很淡,却像破开乌云的晨曦,干净而明亮。
他走到晏辰和阿楚面前,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深深一揖,腰弯得很低,动作依旧标准,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起身后,他解下腰间一个看起来颇为朴素的锦囊,从里面倒出几片小巧玲珑、却金光灿灿的金叶子,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屋顶之损,惊吓之扰,皆因我而起。些许赔偿,不成敬意,望佟掌柜收下。”他的声音清朗依旧,却少了那份孤愤,多了几分平和。
然后,他看向阿楚手中的直播设备,对着那无形的、万千的“家人们”,也认认真真地作了一揖,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和一丝新奇:
“也多谢……诸位‘家人们’。你们说的‘心理疏导’,还有‘科学方法’……今日,罗小谋受教了。”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新奇的词汇,“原来这世间难题,并非只有求神问卜一途。人心如局,亦可解。”
佟湘玉看到金叶子,眼睛瞬间亮了,搓着手,眉开眼笑:“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小谋士你太客气了!”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动作却飞快地把金叶子拢到了自己面前。
白展堂无奈地笑着摇头。
众人也都被罗小谋这郑重其事的道谢和“家人们”的称呼逗乐了,气氛轻松而温暖。
罗小谋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带给他惊心动魄却也让他豁然开朗的客栈,看了一眼那些奇奇怪怪却无比温暖可靠的人。
他转身,走向客栈大门。
门外,天光已经蒙蒙亮,晨曦微露,驱散了最后一缕夜的寒意。
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众人,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晨光勾勒着他单薄却挺直的背影,那身靛青色的锦袍在微曦中泛着柔和的光泽,渐渐融入门外越来越亮的曙光里,直至消失不见。
客栈内安静下来,只余下劫后余生的轻松和淡淡的温馨。
阿楚将直播镜头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佟湘玉摸着金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白展堂宠溺地看着她,郭芙蓉和吕秀才依偎在一起,白敬琪臭屁地耍着枪,吕青柠专注地看着她的电子书,吕青橙偷偷往白敬琪口袋里塞糖,莫小贝抱着剑倚在门边看着晨曦,祝无双和龙傲天低声说着什么,李大嘴哼着小调走向厨房,邢捕头和燕小六垂头丧气地被无形的气场压制在角落……
最后,镜头定格在窗外。
晨曦彻底铺满了七侠镇的青石板路,早起的行人开始走动,炊烟袅袅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昨夜的惊心动魄,仿佛只是这平凡烟火人间的一段小小插曲。
全息弹幕墙上的文字,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温暖: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小谋士,走好!”
“科学破迷障,智慧照人心。”
“同福客栈,永远的避风港。”
“愿此间烟火,抚平所有波澜。”
“看,天亮了。”
一行飘逸而富有力量的诗句,作为最后的定格,缓缓流过光幕:
稚子擎灯探夜幽,
慧心巧破古今愁。
风波散尽炊烟起,
同福檐下岁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