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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谁家孩子不想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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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盘碗碟被摞进消毒柜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餐馆里的红灯笼还亮着,流苏垂在半空,被穿堂风轻轻吹动,光影在地上晃出细碎的斑驳。后厨收拾干净的灶台泛着冷光,不锈钢厨具擦得锃亮,空气中残留的卤香混着饺子的热气,像一层温暖的纱,温柔地裹着一室疲惫。

庄传鹏从后厨端出一大盘切好的卤鸭头、酱牛肉,又拎来一捆啤酒和几瓶果汁,“都坐下歇歇,吃口热的,咱今儿个就算过个团圆年。”他把酒杯、果汁杯挨个摆开,暗红色夹克的袖口沾着点油渍,领口也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指尖还残留着记账本的墨迹,却依旧笑得实在。

大家没客气,拖过椅子围坐成一圈。石杰新脱下磨亮的灰色棉袄,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领口处还缝着一块补丁,他顺手把棉袄搭在椅背上,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关节上布满了常年握勺留下的厚茧;魏玉华扯下沾着油星的黑色围裙,往椅子上一瘫,长长地舒了口气,胸口的厨师服还在随着呼吸起伏,领口的纽扣松了一颗,露出里面深色的秋衣;王霞解下粉色碎花围裙,用发夹把散落的碎发别好,指尖还残留着洗洁精的清香,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没吃完的水果糖;张可脱掉黄色服务生服,里面的毛衣领口磨出了毛边,袖口卷了两圈,露出细瘦的手腕,他拘谨地坐在角落,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不安地绞着;邢成义则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只是把袖口放了下来,遮住了胳膊上的汗渍,衣襟上还沾着点面粉,是下午蒸馒头时溅上的。

“来,先干一杯!”庄传鹏举起酒杯,酒液在杯壁上晃出细密的纹路,“谢谢大家伙儿今天这么拼,从早忙到晚,没一个喊累的。没有你们,这年夜饭的生意根本撑不下来!我敬大家!”

“干杯!”众人纷纷举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啤酒的泡沫溢出杯口,顺着杯壁流下,像一串晶莹的泪滴。邢成义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疲惫,却也勾起了心底的思念,舌尖还残留着卤鸭头的醇厚香气,像极了每次打电话时,妈妈说的“家里炖了鸡汤,等你回来喝”的味道。

庄传鹏放下酒杯,拿起一块卤牛肉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叹了口气:“说起来,我都三年没回老家过年了。去年答应我妈,今年一定回去陪她守岁,结果店里太忙,又食言了。”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全家福,照片上的老母亲笑得满脸皱纹,眼角的纹路里都藏着期盼,“我妈刚才十一点的时候打电话来,说给我留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炖了整整一下午,用砂锅保温着,就等着我回去吃。还说,灶上的火一直没灭,怕菜凉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里母亲的脸,“我都不敢跟她说,我今儿个又回不去了,只敢说店里忙完就走,让她先睡。”

石杰新也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颗磨得光滑的小石子。“这是我小孙子去年给我的,说让我揣在身上,想他的时候就摸摸。”他把石子放在手心,轻轻搓着,眼神有些浑浊,“我比你强点,去年回了趟家,今年本来也买好了票,可我那小孙子突然得了肺炎,在医院住着,儿子儿媳忙不过来,打电话让我别回去添乱。”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衣襟上,“刚才视频,小孙子还躺在病床上,嗓子哑着问我,爷爷什么时候能带着卤鸭头来看他,说外面买的都没有爷爷做的香。还说,他记得爷爷教他洗鸭头,要把鼻孔里的脏东西都抠干净,不然卤不入味。”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抬手抹了把眼角,却越抹越湿,“我这手,能卤出十里八乡都爱吃的鸭头,却连孙子的病都替不了。”

魏玉华拍了拍石杰新的肩膀,自己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他却没擦。“老爷子,别难过,等过阵子不忙了,我陪你回去看看孙子!”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满满一桌子菜,有清蒸鱼、炖排骨,还有一盘胖乎乎的饺子,“我老婆今天给我发的年夜饭照片,说这是我闺女包的饺子,第一次包,捏得歪歪扭扭的,却非要给我留一大碗,说等我回去热了就能吃。”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满是苦涩,“可我这一忙,从早上六点到现在,一口热饭都没顾上吃,更别说回去吃饺子了。我闺女今年十岁,刚才视频的时候,还跟我撒娇,说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陪过年,就她没有。”

王霞拿起果汁杯,抿了一口,眼圈红红的,指尖紧紧攥着杯子,指节都泛了白。“我家那口子在工地上,今年也没回来,孩子跟着我爸妈在老家。”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压抑的哭腔,“刚才忙完给家里打视频,孩子正抱着我的枕头哭,枕头都哭湿了一大片,说想妈妈,问我为什么不能回家陪他过年,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能陪孩子放烟花,他却只能对着手机看妈妈。”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桌子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也想啊,可店里这么忙,我走了,谁来帮忙装盘、打包?谁来给魏哥打下手?庄哥一个人根本撑不下来。”她用围裙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凶,最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张可坐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攥着杯子,指节泛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肩膀微微颤抖着。邢成义看他神色不对,挪了挪椅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可,怎么了?想家了?”

张可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第一次在外过年。我妈昨天给我寄了一大包家乡的特产,有腊肉、香肠,还有我爱吃的糖糕,都是她亲手做的。”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快递信息,“她在电话里说,让我自己热了吃,别凑活,还说糖糕要蒸着吃才软,腊肉炒蒜苔最香。”他吸了吸鼻子,眼泪掉了下来,“可我忙到现在,连包裹都没来得及拆,放在宿舍里,不知道会不会凉了。我妈身体不好,去年做了手术,今年特意给我做了这么多东西,我却连尝一口的时间都没有。”

众人都沉默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诉说着每个人的思念。空气里的卤香似乎也变得浓稠起来,裹着淡淡的苦涩。邢成义看着眼前的兄弟们,心里五味杂陈,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都涌了上来。他想起了红梅,想起了人汐,想起了爸妈,想起了家里的年夜饭,想起了人汐对着他的照片喊爸爸的样子,想起了爸爸说给她买的深蓝色棉袄,想起了妈妈炖的鸡汤。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的冰凉压不住心底的温热,缓缓地说:“我也想家。本来腊月十八就该回去的,票都买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刚走到公交站,庄哥就打电话来,说李亮家里有事,回老家了,店里没人接手我的活儿,让我先回来帮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我给红梅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开始还挺高兴,以为我快到火车站了,结果一听我回不去,声音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跟我说,人汐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的照片睡觉,睡前要喊好几声爸爸,今天下午还学会了说‘爸爸回家’,对着门口的方向,一遍一遍地喊,喊得人心都碎了。”

说到这里,邢成义的眼眶也红了,他强忍着泪水,继续说:“刚才忙完,我给家里发了个视频,我爸妈正在包饺子,我妈说给我留了一碗,等我回去煮,我爸坐在旁边,没说话,就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让我注意身体。红梅抱着人汐,人汐看到我出现在屏幕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伸出小手想摸屏幕,嘴里不停地喊‘爸爸、爸爸’,还把手里的小玩具往屏幕上递,说‘爸爸,玩’。”他吸了吸鼻子,泪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跟她说,等爸爸忙完了就回家,给她蒸南瓜馒头,做卤鸭头,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还是舍不得挂电话,最后是红梅硬把电话挂了,说让我早点休息。”

“可我不后悔留下来。”邢成义抹了把眼泪,笑了笑,“因为这里有你们,有石师傅教我的‘三浸三煮’卤鸭头手艺,有庄哥平时的照顾,有华哥总塞给我的烟,有霞姐缝的保温杯套,还有张可一口一个的‘成义哥’。我们虽然没能回家和家人团圆,但我们在这里,互相陪伴,互相取暖,一起扛过最忙的日子,这也算是一种团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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