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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安鸣皋忆旧 烽火少年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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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竹坝磷火

苦竹坝阻击战打响时,安鸣皋正在后方掩护伤员转移。他永远忘不了那天傍晚的异景:天空突然飘起黑色的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却瞬间变成红色的花瓣,像极了黔东山上盛开的凤凰花,铺满了整个山坡。百姓们都说这是英烈的鲜血化成的,纷纷跪在地上朝着天空祭拜,嘴里念着土家族的祈福歌谣。冉少波师长却走到百姓中间,扶起一位白发老人说:“别跪了,那不是鬼神显灵,是牺牲的战友在给咱们指路。”

果然,那些淡蓝色的磷火在空中缓缓移动,组成清晰的箭头形状,指引着伤员向安全的溶洞转移。溶洞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藤蔓上开着白色的小花,仔细看去,每朵花的花蕊竟是五角星的形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伤员们说,躺在溶洞的石床上时,总能听见洞顶传来缥缈的歌声,那是“七仙女”支队的战歌,歌声轻柔却充满力量,让伤口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安鸣皋亲自试验过,他把溶洞的钟乳石滴下的水珠抹在自己被划伤的胳膊上,伤口果然很快就愈合了,结痂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他用手接住水珠细看,里面还能看见微小的红光在流动,像极了血液在血管里流淌,将水珠放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七种颜色的光。

战斗结束后,他跟着冉少波在山坡上掩埋战友的遗体。秋风吹过山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为烈士哀悼。当挖到安明全烈士的遗体时,铁锹突然碰到硬物,发出“叮当”的脆响。挖出来一看,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天然红宝石,宝石通体透亮,里面仿佛封存着一缕血丝,在阳光下转动时,折射出的光芒竟形成红军军旗的图案,红得像血,艳得像火,连边角的五角星都清晰可见。冉少波把宝石郑重地交给安鸣皋:“这是英烈的魂,带着它,咱们的路就不会走偏。”

那天夜里,埋着烈士的山坡上亮起无数磷火,这些磷火不像寻常鬼火那样飘忽不定,而是排成整齐的队列,像红军在进行夜间操练。有个刚参军的小战士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攥着枪杆不敢说话,安鸣皋把红宝石递给他看,宝石的红光让磷火更加明亮。他想起哥哥的话,举起红宝石对着磷火大声说:“战友们,你们看,红军的红旗还在!我们会带着你们的遗志继续前进!”

话音刚落,那些磷火突然汇聚在一起,组成一面巨大的红旗形状,在夜空里停留了整整一刻钟,才缓缓消散在风中,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安鸣皋知道,这或许是化学反应,是烈士遗体里的磷元素在燃烧,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牺牲的战友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活着的人指引方向。

离队者的悔恨

1935年长征路上,安鸣皋在四川境内遇到了同乡安明信。安明信曾是神兵里有名的神射手,能用土铳打中百米外的飞鸟,百步穿杨的功夫在寨子里无人不知。可他却在过草地前因为害怕牺牲,偷偷离队躲在老乡家里不敢前进。

见到安鸣皋时,他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头发像乱草一样纠结在一起,满脸的悔恨。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破碎的神符,那是当年在神坛时画的,神符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忠”字的下半部分还能辨认,纸边已经发黑发脆。

“鸣皋,我对不起红军,对不起冉师长啊。”安明信的声音哽咽,泪水混着脸上的泥土滚落,在脸颊上冲出两道沟壑,“我以为离开队伍能活命,可夜夜梦见那些牺牲的弟兄,他们的眼睛像磷火一样盯着我,让我不得安宁。”他说离队后遇到了许多怪事:只要天黑就听见身后有整齐的脚步声,像是队伍在行军,回头却空无一人;藏在草垛里时,草叶会自动排列出“红军”二字,风吹不散;想生火取暖,火星总在他面前组成五角星的形状,却偏偏不烧任何东西,仿佛在无声地谴责他的怯懦。

安鸣皋把贴身收藏的红宝石给他看,宝石在昏暗的茅屋里发出温暖的红光,照亮了安明信手心的疤痕——那是当年在神坛“过刀关”时留下的印记,刀刃划过手心留下的月牙形疤痕,此刻竟隐隐发光,与宝石的红光相互呼应,形成奇异的光晕。“明信,这不是神灵的惩罚,是你心里的愧疚在作祟。”安鸣皋拍着他的肩膀说,“红军的路难走,布满荆棘和鲜血,但走了就不后悔;离队的路看似好走,却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安明信听后痛哭流涕,当天就跟着安鸣皋重新归队,在腊子口战役中英勇牺牲。安鸣皋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那块神符的碎片被仔细地缝在红军帽里,神符的“忠”字下半部分,被安明信用鲜血一点点补全,与红军帽上的红星完美融合,仿佛在诉说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有老战士说,安明信牺牲那天,战场上突然飞来了一群乌鸦,这些平日里被视为不祥的鸟儿,没有啄食尸体,而是用翅膀轻轻覆盖住烈士的遗体,直到红军后续部队来掩埋时才盘旋离去,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在为英雄送行。

红旗永不落

油灯里的油渐渐耗尽,灯芯的火苗越来越小,安鸣皋小心翼翼地把红绸布和红宝石放进贴身的布袋,布袋是用红军军装的旧布料缝制的,上面还留着当年行军时的汗渍,边角缝补过好几次。窗外的风雪已经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他想起冉少波被错误处理时的情景,那位曾带领神兵走向红军的师长,临刑前把心爱的黄埔指挥刀交给了他,刀鞘里藏着一张字条,上面是冉少波苍劲的笔迹:“革命不容私情,但革命者的初心永不能忘。”

那天夜里,指挥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声响,在寂静的营房里格外清晰,把睡在旁边的战士都惊醒了。安鸣皋拔刀出鞘,刀身的寒光映在墙上,竟显现出黔东地图的轮廓,地图上每个神坛旧址都闪着微弱的光点,从务川香树坝到印江天池坪,从德江稳坪到沿河淇滩,连成一条红色的脉络,像血液在血管里流动。安鸣皋知道,这不是刀有灵性,是冉少波的精神在指引他——无论走多远,都不能忘记黔东的百姓,不能忘记那些举着黄旗迎接红军的神兵,不能忘记革命的初心。

“安老,该吃饭了,炊事班做了小米粥,还蒸了窝窝头。”哨兵小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小李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散发着清香。安鸣皋站起身,腰间的指挥刀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回应远方的呼唤。他走到窑洞门口,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望着初升的太阳,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洒在他胸前的红星勋章上,勋章的光芒与手中红宝石的红光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道温暖的光柱,仿佛从陕北的黄土高原一直延伸到黔东的山山水水,连接起那段烽火岁月。

他想起离开黔东时百姓传唱的新歌谣:“黄旗换红旗,穷人把身起;神符变红星,革命永不息。”那些曾被认为能辟邪的神符,最终化作了红军帽上的红星;那些寄托着穷苦百姓希望的红绸布,变成了军旗上的丝线;那些流传在黔东大地的守护村寨的神灵传说,其实是百姓用生命掩护红军的壮举,是人民群众对革命的无声支持。就像枫香溪的老木匠,连夜为红军修补枪支,把自己珍藏的桐油全部拿出来润滑枪栓;就像六井溪的“七仙女”,冒着风险为伤员换药,用自己的嫁妆换来粮食;就像沙子坡的王老汉,每天悄悄给红军送情报,把儿子留下的唯一一双布鞋送给了伤员。

安鸣皋把布袋系紧,大步走向操场。清晨的风带着寒意,却吹得人精神振奋,风中似乎传来黔东山歌的调子,那调子从香树坝的山洞飘来,带着潮湿的水汽;从枫香溪的吊脚楼飘来,混着桐油的清香;从沙子坡的万人大会旧址飘来,裹着泥土的芬芳;穿过长征的雪山草地,最终落在陕北的黄土高原上。他知道,只要还有人记得这段历史,那些牺牲的英烈就永远活着;只要红旗还在飘扬,神兵与红军的故事就会永远流传,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

操场上,红军战士们已经开始操练,整齐的步伐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麻,“一二一”的口号声在山谷间回荡。安鸣皋站在队伍旁边,看着年轻战士们朝气蓬勃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哥哥,看到了张金殿、徐承鹏,看到了冉少波,看到了所有为革命牺牲的战友。他们的身影与眼前的战士重叠在一起,形成一幅跨越时空的画面。

晨光中,老红军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座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桥梁。桥上,有举着黄旗的神兵,他们的眼神里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戴着红星的红军,他们的脚步坚定而有力;有掩护伤员的百姓,他们的笑容淳朴而温暖;还有无数像他一样的少年,在烽火中成长,在信仰中前行,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了革命事业。而那半块神符和红绸布,在布袋里微微发烫,像是在诉说一个真理:真正的神灵,是人民;真正的护佑,是信仰;真正永不熄灭的,是革命的火种,是人民心中对光明的追求。

安鸣皋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跟着队伍的节奏迈开脚步。他知道,长征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心中的红旗不倒,脚下的路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烽火岁月,那些用鲜血染红的青春记忆,将永远伴随着他,伴随着这支队伍,走向胜利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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