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一个弥天大谎(1 / 2)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缠绕着余庆。他靠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窗外,瓮山在夜幕下依旧运转有序,远处新城区的零星灯火,如同黑暗中倔犟的萤火。然而,这片他苦心经营的基业,此刻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慰藉,反而像一座不断汲取他精力的巨大机器。
一个冰冷的数字在他脑中盘旋。这不是什么庆典的倒计时,而是可以操作拦截那把悬在他和整个世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鹿台行动”的第一天。
根据老爷子余云山留下的冰冷逻辑,太早去拦截一个已经被激活的行动,继承人一定是处于被胁迫状态,但太晚了行动已经开始了,再去终止既不可能也无意义。
他原本计划,在这三十六天内,完成一部分至关重要的“意识上传”。但他担心这日益腐朽的肉身能不能撑到进入终极办公室的那一天。
此刻他感到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倦怠,更是肉体层面传来的、清晰无误的哀鸣。
他感觉心脏如同一个过度使用的泵,时常传来揪紧般的刺痛;视线会毫无征兆地模糊片刻;那种从细胞深处弥漫开来的虚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副皮囊,可能真的无法再支撑三十六天了。这时再强行上传意识,无异于自杀。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绝对安静的地方。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上传前的最后准备,更是想彻底地、不受任何干扰地休息几天。
他甚至萌生了一个近乎残酷的念头:趁机“失踪”,看看一个没有余庆坐镇的瓮山,会爆发出怎样的混乱,抑或展现出意想不到的韧性?
这或许是对他这套管理体系,以及那几个经历了“清理者”危机考验的“城主”们,最真实的压力测试。
但放眼瓮山,乃至整个世界,哪里能有真正的宁静?亚都的防御体系挡得住明枪暗箭,却防不住那十位如影随形、仿佛与他影子融为一体的隐形卫士。
她们尽管是姑姑对他的善意保护,但也是她,是天青城意志的体现,是无处不在的监视之眼。
思前想后,唯一符合条件的地方,似乎只剩下一个——终极办公室。
进入终极办公室,需要通过三条极其隐秘的一次性物理通道。每使用一条,通道便会因复杂的空间加密协议和物理结构的自毁而永久废弃。
余庆已经用过一次,初步熟悉了内部环境。如今,他只剩下两次机会。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他这次进去,只是为了休息和完成上传准备,然后提前出来,不久为拦截“鹿台行动”又得进去一次,那么他将在行动后彻底失去这个最后的避难所。
最终,他下定决心:这次进入,就待到第三十六天!在办公室里完成意识上传的最终调试与适应,然后直接操作中止“鹿台行动”的程序。
这样,至少能确保“鹿台”威胁被解除,而终极办公室理论上仍能保留最后一次进入的机会,作为未来某个万不得已时的最后退路。
计划的核心难点在于——如何彻底摆脱那十位隐形卫士?他不能让她们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这是自己最后一张底牌,绝对不能翻开给别人看。
上一次他试图私下研究天青城箱子时的种种滑稽失败经历还历历在目。这一次,他得更巧妙一点来个精致的“金蝉脱壳”。
他启动了瓮山深层地热井的周期性压力释放程序,同时微调了从亚都获得的新防御矩阵的多个次级能量节点。
这使得整个瓮山区域在接下来的十二小时内,充满了混乱而强烈的能量背景辐射,如同在清澈的水中倒入大量墨汁,极大干扰了任何形式的能量追踪和传感定位。
然后他宣称又有谁在试图侵入瓮山对自己不利,让那些隐形卫士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寻找“敌人”上去。
这时他还可以安全为由,合理地动用了上百台特制的“替身”类人姝。这些类人姝不仅模拟了他的生物信号和能量波动,还内置了不同的行为模式芯片。
有几个“余庆”在不同的办公地点“处理公务”,有的“余庆”却在实验室“进行检查”,还有的“余庆”甚至乘坐飞行器在瓮山周边进行“巡视”。
无数个“余庆”的信号同时出现,构成了一个足以迷惑任何追踪系统的镜像迷宫,这让十个隐形卫士分身乏术。
最关键的一步,他利用了胜天公司核心数据库深处,一段关于余云山早期空间理论研究的残缺笔记。那个笔记里记录了关于“时空缝隙”的现象。
虽然胜天后来没有延续这方面的研究,但幸运的是,亚都的防御体系里竟有这个技术。它用于在极端情况下进行微观空间修补的隐秘功能。
利用这个技术可以开辟一个持续时间仅有0.18秒的、绝对屏蔽一切内外信息交换的微观“时空缝隙”。
0.18秒,短暂到几乎无法感知。但在那瞬息之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光线扭曲,声音消失。
余庆迅速将手掌按在岩壁某个特定序列的凸起上。岩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入口悄然浮现。
他被一种力场迅速拉入其中。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时空缝隙闭合。一切恢复“正常”。能量背景辐射开始缓慢衰减。这时他已身在瓮山城外,站在一个隐秘的飞行工具之旁。
那十位隐形卫士的身影在余庆消失之处周围急速闪烁、聚合,她们敏锐地感知到了那短暂却极不寻常的空间波动,以及余庆所有生命信号在同一时刻的彻底消失。
她们无法理解这种超越它们侦测上限的技术,只能将“目标丢失,疑涉及未知空间技术”的最高优先级警报,传递给远方的姑姑。
余庆,成功地从所有人的视野中,“蒸发”了。他的飞行器朝长金贴地飞行而去。终极办公室的这个入口在长金郊外二十多公里的一处山涧里。那里已经有两百多年无人踏足过。
余庆输入目标的五维坐标,飞行器很快进入了那个溶洞的入口。飞行器穿过通道的过程,像是被强行塞进一条冰冷、粘稠且充满压力的管道,周围是飞速掠过的、无法理解的几何色块和低沉的空间嗡鸣。
短暂的眩晕和失重感后,飞行器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岩石大厅里。当他走出飞行器后,旁边一面石壁快速打开。他走进去之后,便有两个类人姝将他引领进了一个大圆球里。
那个圆球迅速滚动起来,不过他的头竟始终向上。大约几分钟之后,圆球停了下来,他被类人姝引出了圆球,送到了一部电梯前。没有多久,他脚下一实,已然站在了终极办公室的内部。
这里应该是终极办公室的另外一个房间,显然与他第一次进去的不是同一个方位。他仔细打量这个被余云山视为最后壁垒的地方。单调、冰冷、务实到近乎苛刻。
这个空间不算宽敞,大约四十平方米,四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由一种暗灰色的、非金非石、触手冰凉的未知材料构成,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接缝或接口。
空气循环系统无声无息,保持着恒定的温度和湿度。光源来自天花板本身,散发出均匀而毫不刺眼的冷白光,照亮每一个角落,没有影子,也缺乏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