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若你甦醒於黎明(上)(2 / 2)
打更人猛地抬头,心臟几乎停跳了一拍。
他逐渐抬头,看到泥泞的裤腿,带有少许撕裂的战术服,然后是一张,半透明青碧玉质,两鬢缕空云絮雕,眉心刻著一个甲骨文“凤”字的脸。
那张能凝聚风暴,也能抵抗一切风暴的,令人仰望又安心的儺面。
风伯——姜伯约。
“老,老大!”打更人声音嘶哑,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敲了敲自己的头o
“长话短说,我刚回来,和人打听到了你在这里帮忙。”姜伯约说。
老大就是老大,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酷到没朋友。
“看起来是失败了。”风伯面具后的人沉默片刻。
“嗯————”打更人羞愧难当。
风伯没有嘆气,只是突然转身,“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跟我走。”
打更人愣神了片刻,快速追上。
他满腹疑问,例如你那边任务忙完了你身上的伤咋回事可他还是先问出了当下最疑惑的问题:“要去哪”
“悬壶找到了。”
“什————什么!”打更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刚刚压下去的复杂情绪瞬间被狂喜和震惊淹没。
他猛地蹦了起来,抓住风伯的手臂,急切地发出不过脑子的六连问:“啊啊啊啊啊啊!”
“啊你个头。”风伯言简意贬。
打更人像弹簧一样跟上,所有的自我怀疑和颓废都被这消息瞬间击碎,大脑里只剩下“悬壶”这两个字在疯狂迴响,他甚至忘了问具体细节,只知道死死跟著风伯快速小跑起来。
直至跑到第九局临时搭建的医疗区域。
九大分局中,有八个分別分布在全国的各大重点城市,第二分局玄鉴司在首都坐镇指挥,而这座城市便是第九局的负责范围,因此在灾难前,他也延伸出了诸多新工作,比如帮各个医院分摊一下医疗压力。
穿过两个布满临时病床和医疗设备的区域,风伯在一张用屏风隔出的临时病床前停下,打更人兴奋的脸从他的背后探出。
然后,他愣住了。
恐惧和悲切像是从脚底涌出一样,他感觉全身的血冰凉的像是雨,脑中轰的一声,只剩一片空白。
床上的人整个被白色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
巨大的悲慟瞬间攫取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悲鸣:“陈静嬋!!!!”
他颤抖著手触碰那被子,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
就在这时—
白色的被子猛地向上一掀。
一张带著些许擦伤、面色枯黄的脸探了出来。
悬壶眼睛微爭,又像是被灯光刺到了,伸手拦在眼前,有气无力的瞪著他:“阿你嚎丧呢————咳咳——咳!”
“————”乾嚎就这么僵硬的卡在了打更人的嗓子里。
我在做梦么
他不敢置信的打量对方,发现除了脸色有点不好,脸上和脖颈都有伤口外,倒是没什么致命的伤。
打更人保持著扑跪的姿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表情从巨大的悲慟瞬间切换成呆滯的懵逼,滑稽得难以形容。
悬壶看著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嘖,趴这儿干嘛图凉快啊”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冲,但那目光落在他脸上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我我以为。
“7
“只是灯光太刺眼了,盖住想睡一会————咳咳咳。”悬壶忍不住继续咳嗽。
打更人这才回过神,脸憋得通红,胡乱地用袖子抹著脸。
风伯站在一旁,短暂的取下了儺面,眉眼端正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笑意。
悬壶“哼”了一声:“好了,没事,只是被人阴了一把,吸了点雾霾————咳咳咳————”
“谁做的”打更人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凶狠。
“不认识,一个————外国老头。”悬壶抬眼看著风伯,“老大————他认识你。”
风伯的眼神先是疑惑了一瞬,隨即幽暗了几分:“什么能力”
“能製造有毒气体,同时自身也能化作雾气一样的存在————但应该只是某种假象,实质依然存在。”
风伯低头沉思片刻,上下唇不自觉的分开,手轻轻的捏紧了。
但他没有更多的动作,而是目光温和地扫过两人,沉声道:“外面乱得很,局势不容乐观,我现在要出去各个点阻止混乱。”
“老大,我也去。”打更人不再犹豫,再看了眼悬壶,把目光移到了风伯身上。
“研究科那边需要你的能力去连接圣女的意识,获取关键信息。”
“可我————”
他突然正视著打更人,语气凝重了几分:“张爱。”
打更人立刻挺直了背脊,“到。”
“我简单的和別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惊梦”大概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变得恐惧它,因为你之前明明使用过。”
“我————”
“但我理解你。”风伯面无表情,话锋却轻轻一转。
“可,这世道不能理解,当前的危局不能理解,这城市的近千万人口也不能理解————他们在等待著我们。”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打更人脸上那道显眼的疤痕上,似乎明白些什么,缓缓道:“每个人心底都有害怕的东西,这不算错。没人天生就无所畏惧。”
风伯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打更人心上:“但你要往前走,不是等哪天不害怕了才迈步,恐惧就像一片一直在生长的荆棘,不迈过它,未来它只会越来越令你疼痛。”
“你要么现在就放弃————但如果你还想走,就只能趁早,咬著牙、流著血,踩过去,没有別的路。”
打更人怔怔地望著风伯。
在他记忆中,他的老大很少有如此话多的时候。
悬壶在一旁,用她那特有的、带点戏謔却蕴含力量的方式补充道:“阿,不就进人脑子里逛逛吗看你刚才扑过来的劲儿,挺能耐的啊现在怂了”她挑了挑眉,“我认识的张爱,可是能一边挨风头儿骂,一边还敢偷他茶饼的主,这点小事儿算个屁!”
风伯的眉毛一抖,发出一句:“嗯”
“我————我什么时候————”打更人下意识就想反驳,脸上更加尷尬。
但悬壶那熟悉的眼神一没有轻视,只有调侃和某种篤定的信任。
像从前,像初见。
像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这个女孩却依然说,“哎你肯定能行的,你就是表面有点怂!”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却奇异地驱散了他心中的寒意和犹豫。
打更人深呼一口气,眼中的迷茫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股重新点燃的、
带著些狠劲儿的眼神取代。
“那老大,我去了。”
“要不要我陪你啊咳咳咳————”悬壶调笑道。
“你多喝热水吧你!”
打更人的声音不再颤抖,甚至没来由笑了出来,语气斩钉截铁:“老大,我先说好,那次我是想偷拿你茶饼来著,没偷成功!”
“哦。”风伯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手錶,“行了我也要走了————等任务成功,你想要多少茶都有。”
“还有你那半瓶茅台!”
“一箱。”风伯轻轻把半透明的玉质儺面盖在脸上,清风悠扬而起。
两人各自分开,只是打更人突然心虚的又回了个头,看到悬壶那笑意盈盈的眼神。
他没来由的又脸热了,挠了挠脸,想半天没有想到怎么懟对方,於是胡乱的挥了挥手告別。
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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