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乡祭祀(2 / 2)
往昔阖家团圆的融洽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尴尬。
沉默半晌,柳氏率先打破僵局,她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面色凝重地开口:“母亲,明日不知几时启程?”
她抬眼看向李母,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夫君如今公务繁忙,若是在路上耽搁久了,怕是会惹陛下怪罪。”
“是啊母亲。”周氏立刻附和道。
她拢了拢袖口,脸上带着几分不耐,“我和大嫂在家中也有不少事要处理,若是一直这么不紧不慢的,怕是要误了正事。”
“误事?”原本正逗弄着孙儿知遥的李母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拨浪鼓也停了下来。
“什么事,能比回凤阳祭奠你们的父亲还要重要?!”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柳氏与周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以为老身深居简出,就什么都不知道!”
“老大和老三的确有公务在身,可你们所谓的‘正事’,不过是想趁着这点时间,跟京中那些朝臣的家眷拉关系、套近乎吧?!”
“我李家世代忠良,若想加官进爵,靠的是真才实学!”
“是为国效力的功绩,而非暗地里拉帮结伙、钻营算计!”
李母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们这般行径,只会拖累老大和老三的声誉,让旁人戳李家的脊梁骨!”
一番话掷地有声,柳氏与周氏顿时语塞,悻悻地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裙摆。
只是从她们微微紧绷的侧脸,以及眼中闪过的不以为然来看,显然并未将李母的告诫真正听进去。
李景隆佯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笑意温和地为袁楚凝夹了一箸清蒸鲈鱼。
鱼身莹白,酱汁清亮。
“凝儿尝尝,这临淮驿的厨子,倒是颇懂河鲜的吃法。”
他声音低沉温润,目光落在妻子脸上时,满是化不开的宠溺。
袁楚凝抬眸望他,眼底漾起柔波,轻轻颔首,也夹了块嫩滑的鸡脯肉放进他碗中。
“夫君也多吃些,连日赶路,怕是累着了。”
夫妻二人眉目传情,指尖偶尔相触,那份默契与温情,在满桌的疏离中格外扎眼。
自次子降生后,两人的情意愈发深厚。
李景隆对袁楚凝的宠溺,更是溢于言表,从不遮掩。
这般亲昵模样,落在柳氏眼中,却像一根刺扎进心里。
她本就因方才被李母训斥而心存不满,此刻见二人当众秀恩爱,嫉妒之火更是熊熊燃起。
于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我家夫君可不像二弟这般,天不怕地不怕,还有平定天下的本事!”
她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刻意拔高了几分音量。
“他若想加官进爵,只能处处忍辱负重,小心翼翼地与朝中各个衙门打好关系。”
“儿媳这般奔走周旋,无非也是想替夫君分担一二,设法帮他铺路罢了。”
“母亲方才那般训斥,倒是寒了儿媳的心。”
紧接着,她又带着几分委屈看向李母,语气陡然尖锐。
“难不成母亲有了二弟这个异姓王做靠山,就不管夫君和三弟的前途了吗?”
“这未免也太偏心了些!”
“放肆!”不等李母开口,一声沉雷般的怒喝骤然炸响。
李景隆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八仙桌上,力道之大,震得碗碟相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他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
黑眸如深潭,死死盯住柳氏,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柳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怒吓得浑身一震,身子猛地向后缩了缩,眼中满是惊愕。
但她仗着自己是大嫂,又觉得李景隆不过是借题发挥,便强撑着胆子,梗着脖子反问:“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李增枝察觉到李景隆动了怒,急忙暗中用胳膊肘碰了碰柳氏,又不断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闭嘴。
“错与对,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李景隆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寒霜。
“若是不愿随我回凤阳祭奠父亲,现在便可带着你的人,打道回府!”
他目光扫过李增枝与李芳英,眼神锐利如刀:“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莫要忘记自己姓什么!”
“若是敢借着朝廷的差事,做了什么对不起李家、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
“即便你们是我的亲兄弟,我也绝不会轻饶!”
话音落下,李景隆猛地起身,拂袖而去。
玄色蟒袍扫过桌沿,带起一阵疾风,满桌的菜肴仿佛都因他的怒气而失去了色泽。
袁楚凝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红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眼底满是担忧。
“这...这...”柳氏被李景隆的狠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接着眼眶一红,转头看向李母,带着哭腔抱怨,“母亲,您看看二弟!”
“他这是什么话?难道他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吗?”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拔高:“当初若不是因为他,夫君和三弟何至于被削去官职,险些...”
“住口!”
不等她把话说完,李母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她的话。
老太太脸色铁青,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震得众人耳膜发颤。
“老二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她目光严厉地扫过柳氏与周氏,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能加官进爵,自然是好事,但做人首先要知善恶、辨忠奸!”
“若是将来你们二人为了攀附权贵、谋求官运,便与人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别怪老身不留情面!”
“都给我住口!安心吃饭!谁再敢多言一句,便自行回京都去!”
李母的训斥掷地有声,满桌的人皆是大气不敢出。
柳氏与周氏立刻低下头,扒拉着碗中的饭,再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原本就气氛微妙的晚膳,此刻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剩下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沉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