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方从哲退场(1 / 2)
“首辅大人,此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黄克瓒步履匆匆地走进值房,连平日惯常的拱手礼都来不及做,径直走到方从哲的案前,声音压得低低地说道:
“陛下那边已经开始布置了,大明海关税务总局已经抽调了近百名官员,组成了十四支队伍,个个都拿着陛下的圣旨和海关总署的文书,正在陆续前往各省口岸,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方从哲闻言,端着青花瓷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几滴温热的茶水溅出,落在紫檀木案上,洇开深色的印记。他没想到,陛下那边的行动速度竟如此之快,如此之坚决。
他是浙江人,更是楚党的领袖;而站在他面前的黄克瓒,更是福建泉州人,那里的士绅地主基本个个都与海外贸易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
这些日子以来,他府上收到的拜帖几乎堆满了书案。那些家中生意与海商有染的官员、常驻京城的各大商会代表,无一不想从他二人这里讨个主意,寻条出路。
要知道,如今大明的商会势力已经相当庞大,盘根错节。南方的那些个海商靠着走私丝绸、瓷器、茶叶,,赚得盆满钵满,富可敌国。
他们挥舞着走私贸易赚来的大把银子,不仅将地方官喂得脑满肠肥,更把银钱撒进京城,织就一张无形巨网。
年轻官员科举中第,他们主动送上厚重的“程仪”;六部胥吏办事,他们慷慨给予“辛苦费”;连翰林院里那些清贵的编修,也有不少人暗中接受过他们的“冰敬”、“炭敬”。
久而久之,朝堂上竟形成了一张隐形的“关系网”,能量之大,竟能将拜帖和请托,直接送到当朝刑部尚书和他这个内阁首辅的面前。
方从哲缓缓将茶杯放在案上,目光凝视着窗外,久久没有移开。值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滴答、炭火噼啪的声音,良久之后,他才声音颇为沙哑地开口:
“他们……打算怎么做?”
黄克瓒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还能怎么做?还是老一套。”
“海关一立,他们的利润立时就要少去六成,这是刨他们的根!所以他们打算联合江南各港口的商铺一齐罢市,造成市面萧条之象。
然后再找些地痞无赖冒充百姓闹一闹,挑唆几个读死书、不通时务的秀才去衙门游行请愿。总之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制造民怨沸腾的假象,逼迫陛下收回开海的旨意。”
方从哲听了,缓缓转过目光,深深看了黄克瓒一眼,那眼神浑浊,却又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
“你认为,”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陛下是那种会轻易让步的人吗?”
黄克瓒被问得一怔,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是啊,从力排众议发动南洋战事,到以铁腕重组五军都督府,这位少年天子展现出的果决与强硬,已经逼得满朝文臣不断让步。
方从哲轻轻摇头,缓缓靠向椅背,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的苦笑,眼角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
“我老了,”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倦意,“这些事……不想再掺和了。”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胸膛微微起伏,仿佛真的要睡着了一般。
黄克瓒盯着方从哲看了片刻,知道这位首辅是决计不会出手了。他心里一沉,却没法像方从哲这般“洒脱”地抽身。
那些海商给的实在太多了,家族中不知收受了人家多少真金白银、田宅铺面,早已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想要独善其身,怕是难如登天。
“只是罢市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吧?”他喃喃自语着,不知是在安慰谁,带着一丝侥幸,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值房。
在值房里焦躁地踱了几个来回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在书案前坐下,铺开信纸,奋笔疾书。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促。不一会儿,一封信便写好了。
他仔细用火漆封好,唤来最亲信的随从,低声嘱咐:“速将此信送往江南会馆,务必亲手交到陈会长手中,不得经由任何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