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朝会怒贬迂腐臣,帝念流民埋新计(1 / 2)
五更天的铜钟刚撞过第三响。
紫禁城奉天殿的朱漆大门就“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寒气裹着朝露涌进殿内。
卷得檐下的宫灯晃了晃。
橘色的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文武百官身着绣着禽兽纹样的朝服,踩着结了薄霜的青石板路依次入殿。
靴底蹭着路面的声音整齐划一。
却掩不住队伍里的僵硬。
自从大明报骂得刘大夏吐血、陛下放话“摆烂就滚蛋”后,朝堂上的气氛就没轻松过。
连呼吸都得拿捏着分寸。
尤其是今天这场大朝会。
谁都知道是陛下“立规矩”的关键局。
不少文官低着头,手攥着朝笏都泛了白。
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龙椅上瞟。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下一个刘大夏。
朱厚照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端坐在龙椅上。
金线绣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鎏金龙头。
目光扫过殿下的百官。
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却透着让人心头发紧的威严。
连殿外的风声都跟着轻了几分。
待百官跪伏在地,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礼。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角落。
“众卿平身,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
户部侍郎张泰就从文官队列里“噌”地站了出来。
撩袍躬身的动作都带着股刻意的强硬。
昨天杨一清冷着脸劝他时,他偏不信陛下真敢动先帝的宠臣。
今天非要在朝会上争回“文官体面”,让陛下知道他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朱厚照瞥了他一眼,心里早就猜透了这老小子的心思。
却还是淡淡抬了抬下巴。
“讲。”
“陛下,臣有本启奏!”
张泰刻意拔高了嗓门,声音在空旷的奉天殿里回荡,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激昂。
“臣以为,‘大明报’言辞粗鄙如市井泼骂,动辄将朝廷官员骂作‘秦桧’之流,还把查贪腐、议军务的朝堂秘事公之于市井,让贩夫走卒妄议朝政,实在有损我大明天朝上国的体面!”
他顿了顿,梗着脖子加了句。
“恳请陛下即刻查封报社,严惩办报之人,还朝堂一片清净!”
百官瞬间死寂,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不少文官偷偷吸了口凉气。
张泰这是疯了?敢直接戳陛下的逆鳞!
连李东阳都皱紧了眉,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生怕被这愣头青连累。
朱厚照没立刻发怒,反而“嗤”地笑了一声。
语气里的嘲讽像冰碴子似的砸下来。
“有损体面?”
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死死钉在张泰身上。
“那刘大夏要裁掉大同边军,让蒙古人骑着马冲进村子烧房抢粮,把百姓的孩子挑在马背上,老人饿死在雪地里,就不损大明的体面了?”
张泰被问得一噎,脸色白了白。
慌忙辩解。
“陛下,打仗是各地总兵的事,臣是户部侍郎,只管粮草收支,不管军务调度,刘尚书的事与臣无关啊!”
“与你无关?”
朱厚照猛地提高声音,龙椅扶手被拍得“咚”一声震天响,连扶手上的鎏金龙头都颤了颤,掉了点金粉落在地上。
“那朕问你,大明报是司礼监牵头主办,用的是内帑的银子,既不占你户部的一粒粮,又不花你户部的一个子儿,跟你户部八竿子打不着,你凑什么热闹?咸吃萝卜淡操心!”
张泰被骂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憋了半天,才硬着头皮梗着脖子。
“臣食君之禄,当为陛下分忧,见有损朝廷威严之事,岂能坐视不管?这是臣的本分!”
“分忧?你这叫分忧?”
朱厚照的声音里裹着怒火,像滚雷似的在殿内炸响。
“你身为户部侍郎,保定府的赈灾粮还差五千石,灾民们捧着空碗在寒风里哭,你不管。”
“大同边军的冬衣还没凑齐,将士们在雪地里冻得裂了手,你不管。”
“河南的漕粮迟了半个月没到,粮仓都快空了,你还是不管!”
他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数,每说一句,张泰的脸就白一分。
“可你倒好,天天盯着一张报纸,琢磨着‘体面’‘威严’,算计着怎么堵百姓的嘴,这就是你所谓的‘分忧’?这就是你的‘本分’?”
“朕看你是闲得发慌,抱着‘混日子’的心思熬资历,根本没把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没把大明的江山放在心上!”
张泰脸色惨白如纸,双腿都开始打颤,却还想垂死挣扎。
“陛下,臣……臣只是觉得报纸不妥,并非有意渎职……”
“妥不妥,轮不到你来说!”
朱厚照厉声打断他,转头看向殿下的李东阳,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李首辅,你出来处置,这种只知道拿‘体面’当挡箭牌、不干实事的王八蛋,朕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了。”
“臣遵旨!”
李东阳连忙出列,对着张泰冷着脸,声音里没半分情面。
“张泰身为户部侍郎,掌天下钱粮却不思赈灾筹粮、供应边饷,专挑无关紧要之事发难,辜负先帝信任,更负陛下厚望,着即贬为庶人,即刻逐出京城,不得逗留半步!”
张泰如遭雷击,“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朝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爬过去想抓李东阳的袍角,嘴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