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送信(1 / 2)
抛弃辎重,连夜赶路。
任何一个有基础军事素养的人,都不会在战况不明的情况下采取这种激进的做法。
但就是这个荒诞到极点的命令,却是被郭珩毫不犹豫地采纳,并立刻让人传达了下去。
队伍里顿时一片哗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管是那些巡防营的老兵,还是豪绅们临时凑数的家丁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骑在马上洋洋得意的郭珩。
白天加急赶路就已经要了半条命,现在不仅要丢掉帐篷和做饭的家伙,还要连夜走山路,你听听这是人干的事吗?
几名巡防营的队率试图上前劝说,却被郭珩用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回去。
“谁敢再言后退者,立斩不赦!”郭珩厉声喝道,杀气腾腾。
在死亡的威胁和郭珩许诺的“破寨之后,金银财宝任由尔等抢掠三日”的双重刺激下,再无人敢有异议。
夜色,很快便吞噬了官道两旁的景物。
但是郭珩的“妙计”,在入夜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白日里被强行压抑的疲惫,在黑暗降临后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吞噬了这支本就军心涣散的队伍。
通往黑风口的山路崎岖不平,白天行走尚且不易,更何况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没有火把,只有一点点稀薄的月光,所谓的“大军”只能靠着模糊的记忆和偶尔从前方传来的叫骂声辨别方向。
崎岖不平的山路变得危机四伏,脚下的碎石、路旁的沟壑、不知名的土坑,都成了陷阱。
“哎哟!”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队伍的沉默。
一名家丁踩空了一块石头,整个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抱着扭曲成一个诡异角度的脚踝,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声音在这死寂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人停下来帮他,甚至没有人回头看一眼。
他周围的人只是小心翼翼地绕开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
摔倒,已经成了这场荒诞夜行的常态。
扭伤脚踝的惨叫声,咒骂声,还有被荆棘挂住衣服的撕裂声,此起彼伏。
巡防营老兵和豪绅家丁在白天积累下来的矛盾,在这黑暗一片的山道上彻底爆发。
为了抢夺更安全的路中间,为了争抢所剩无几的水囊,推搡和斗殴在黑暗中不断发生。
“他娘的!谁在后面推我!”
一名巡防营的老兵油子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撞,险些摔下路边的斜坡。
他立刻回身,一把揪住了身后那人的衣领。
“路就这么宽,你不走,还想让老子飞过去不成?”那名豪绅家丁也不是善茬。
他一把打开对方的手,恶狠狠地骂了回去。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推搡很快升级为斗殴。
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和怒骂,在队伍中不断上演。
他们争抢着道路中间那相对平坦安全的位置,争抢着同伴身上所剩无几的水囊,仿佛身边的人不再是袍泽,而是争夺生存资源的敌人。
所谓的“大军”,此刻已经彻底沦为了一盘散沙,若不是还有几个都尉在竭力弹压,恐怕早已自行溃散。
而骑在马上的郭珩,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他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和争吵声,只觉得耳边吵吵嚷嚷,心中更是烦躁,不断地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
在他身旁,千面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平静地注视着这支正在自我瓦解的军队,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从容笑意,只是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莫名的冰冷。
只是时不时地给郭珩讲述一些京城权贵们奇袭建功的“典故”,让郭珩愈发坚信自己的决策是何等的英明神武。
“郭兄且看,待到黎明时分,我军神兵天降于黑风口,那李胜睡梦之中,人头落地,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贾兄所言极是!”
在千面的吹捧和对金山的幻想中,郭珩精神变得更加亢奋。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身后的那支所谓的“大军”,正在一点点分崩离析。
一旁的千面只是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就像一个冷静的棋手,看着自己亲手布下的棋局,正在按照最完美的剧本上演。
棋子在崩溃,但棋局在走向胜利。
对千面而言,这便是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
与官道上的混乱与喧嚣截然不同,此刻的幸福乡已经进入了梦乡。
除了寨墙上零星的火把和巡逻队偶尔走过的脚步声,整个山谷都笼罩在深沉的夜色里。
白日里的喧嚣与热火朝天,都已化作了乡民们平稳的呼吸声。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悄无声息地滑过寨墙外围的树林。
一身夜行衣的画眉,此刻正在林间快速穿梭。
她的动作轻盈到了极致,脚尖在粗糙的树干上轻轻一点,整个身体便如柳絮般飘起,越过一道又一道看似难以逾越的障碍。
幸福乡布置在外的明哨和藏在暗处的陷阱,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清晰得如同白昼。
她没有选择硬闯,而是像融入了夜色的鬼魅,沿着山脊的阴影游走,绕开了所有警戒最森严的区域。
寨墙上巡逻队的火光从她藏身的岩石下扫过,却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地上的落叶,也没有因为她的经过而发出一丝一响。
对她而言,潜入这种级别的营地,就像是饭后的一场散步。
很快,她便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寨墙之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惊动任何人。
幸福乡的内部规划,比她想象中要规整得多。
一排排新建的屋舍排列有序,道路也经过了平整。
画眉快速扫视了一圈,然后锁定了寨子的中心区域。
那里还有一栋建筑的窗户里透出灯光,也是整个幸福乡沉睡后唯一醒着的地方——议事厅。
画眉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像猫一样灵巧地穿过巷道。
几个起落间,便已潜伏在议事厅的屋顶上。
她俯下身,透过屋顶瓦片的缝隙向里望去。
议事厅内,李胜正独自一人坐在桌案后,对着一盏油灯,在一块木板上写写画画,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目标确认!”画眉微微点头。
接着画眉从怀中取出那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夹在指间。
她没有选择破门而入,也没有选择暗器传信,因为殿下的命令是——“亲手交到他手上”。
画眉深吸一口气,身体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从屋顶悄然滑落,无声地落在议事厅的门后。
李胜仍在埋头研究着新厂房的初步规划图,炭笔在木板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夜深人静,这种声音让他能更好地集中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