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旧臣新朝(1 / 2)
一旁的张景焕,亲眼目睹了这整个过程,他心中充满了震撼。
他曾在定北将军帐下,见过无数次刀光剑影的沙场搏杀,也见识过朝堂之上的唇枪舌剑。
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对“权谋”二字有了如此深刻的认识。
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仅凭三言两语,便将一个朝廷命官、一座县城,玩弄于股掌之间,让其俯首称臣。
主公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过去对权力的所有理解。
他看向李胜的眼神里,除了敬佩,更多了一分发自内心的敬畏。
而角落里的陈屠和赵老三,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弯弯绕绕,但他们能看懂形势。
他们看到那个一开始还端着官架子的县令老爷,此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彻底蔫了,这就足够了。
他们看向李胜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能让官老爷低头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山洞里的气氛,从剑拔弩张,转变为一种诡异的沉寂。
就在这沉寂之中,李胜转过身,对身旁的张景焕吩咐道:“景焕,吩咐下去,准备宴席。今日县尊大人亲临,我们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是,主公。”张景焕立刻会意,躬身领命,转身走出了山洞。
李胜的这一举动,让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王发,眼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他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李胜。
他没想到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之后,对方竟然还会愿意给他这个“败军之将”保留几分体面。
“王县令,”李胜对王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再次变得和煦起来。
“刚才谈的是公事,现在该谈谈私交了。”
王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胜的意思。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他内心的屈辱感并没有消失,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缓和关系甚至刺探对方虚实的绝佳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甘都压在心底,脸上重新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李乡主……客气了。”
王发整理了一下官帽,跟着李胜向洞外走去。
宴席就设在议事厅外的一片空地上,几张简陋的木桌拼凑在一起,周围燃起了篝火,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菜肴并不丰盛,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主菜只有一道,用一个巨大的陶盆装着,里面是炖得软烂的土豆和切成大块的猪肉,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腌制的野菜和堆成小山的白面馒头。
酒是幸福乡自己酿的土烧酒,入口辛辣,但后劲十足。
李胜亲自为王发斟满一碗酒,端起来说道:“山野之地,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土豆烧肉,还算拿得出手。”
“王县令,我敬你一杯,今日之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王发连忙端起酒碗,姿态放得更低了:“李乡主言重了,是王某先前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能尝到幸福乡的佳肴,已是三生有幸。”
两人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王发感觉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了不少,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这盆热气腾腾的土豆烧肉,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这盆菜,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具分量。
土豆,是传说中亩产数千斤的仙豆。
猪肉,在如今这个流民遍地、粮食短缺的乱世,更是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而幸福乡,却能用大盆大盆的肉来炖土豆,甚至连酿酒的粮食都如此充裕。
这展示的,是远比刀剑更可怕的实力——富足。
一种足以让任何势力眼红,也足以让无数流民甘心卖命的、压倒性的富足。
他夹起一块炖得入口即化的猪肉,放进嘴里。
肉香混合着土豆的绵软,以及一种他说不出的鲜美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猪肉。
“王县令觉得,我这土豆烧肉,比起郡城里的珍馐如何?”李胜一边给他的空碗里夹了一大块肉,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王发知道,正题来了。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斟酌着词句,恭敬地回答道:“李乡主过谦了。”
“恕下官孤陋寡闻,在南扬郡城从未尝过此等美味。便是郡守大人的府宴,也多是些精雕细琢的鱼脍糕点,华而不实,远不及这一口热肉来得痛快。”
李胜笑了笑,继续追问:“哦?这么说,王县令是孙郡守的座上宾了?”
王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似乎是在借着酒劲壮胆。
他放下酒碗,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李乡主说笑了。我不过是颍水杨总管举荐的一个小小县令,哪有资格做什么郡守大人的座上宾。”
“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自打上任以来,我连郡守大人的面,都只在公文交接时,远远见过一次。”
他这句话说得极其巧妙,瞬间就摘清了自己。
他不仅表明了自己“杨系”的出身,与郡守府划清了界限,还暗示了孙天州为人高傲,对他这种非嫡系官员根本不放在眼里。
“哦?”李胜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那依王县令看,这位孙郡守,是何等样人?”
“这个……”王发再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看了看李胜,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陈屠,最后把心一横,压低了声音,“郡守大人……是人杰。”
他先是给了一个极高的评价,紧接着话锋一转。
“只是大人他身居高位,考虑的自然是朝廷法度,是官场规矩。在他眼中,恐怕这南扬郡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用的人,一种是没用的人。”
王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至于谁有用,谁没用,全凭大人他一句话。就拿下官来说,恐怕在大人眼中,连条狗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个能看门的桩子罢了。”
这番话,可以说是掏心窝子的“实话”了。
他将孙天州形容成一个极端的实用主义者,同时也把李胜和孙天州放在了一个天平的两端。
言下之意是,孙天州虽然厉害,但薄情寡义,视下属为工具。
而李胜李乡主,虽然手段狠辣,但至少还愿意给手下人一口热肉吃。
他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向李胜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