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禁忌的双重奏(2 / 2)
卡布达撒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窒息,随即点过身旁一名千户,指了指那面白鸽旗帜:
“碾过去,一个不留!”
两百人终究是太少了,哪怕是完全铺开,也根本阻拦不了数千骑兵的去路。
可亚伦·布什内尔还是做了这样“愚蠢的无用功”。
卡布达撒这一刻的杀意达到了顶峰——他清楚地意识到,一定要弄死这个白鸽堡的硬骨头领袖,否则将来南下必生阻力。
斯瓦迪亚人的血性,正依托于此等脊梁逐渐苏醒。
那千户心中不满——什么功劳比得上勤王(子)救驾——面上却不敢表露,于疾驰的马队中引出本部近八百骑,怪叫着迎向那面“鸽子”旗,打算宣泄心中的怒火。
……
八百库尔特骑兵如同铁桶般围住了那片小小的、仍在蠕动的白鸽堡阵地。
那千户并不急着下令冲锋,只是用不停移动的马墙和抛射消耗着亚伦所部最后的精力与弩矢。
他本人甚至还颇有闲心地观望着卡布达撒与那支斯瓦迪亚援军的撕咬。
“别浪费箭了。”
圆盾阵的最中央,亚伦·布什内尔下令停止了射击。
白鸽堡的将士们衣甲破碎,满面血污,手中的兵刃大多已经卷刃、崩口,唯有眼中的光芒依旧炽热,牢牢锁定着敌人。
四面八方都是!
那炽热是对库尔特人最大的鄙夷与蔑视。
一名百夫长见状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呼哨。
如同收到了信号,原本匀速绕圈的库尔特骑兵猛地动了。
他们并不一拥而上,而是分成数股,像草原狼扑杀猎物般,从不同角度凶狠地切入。
他们并不恋战,一击得手便迅速拨转马头脱离,将混乱和死亡留给后续跟进的同伴。
一个白鸽堡老卒挥舞着长枪,试图挡下一名疾冲而来的骑兵。
那库尔特骑士却在交错之际,猛地一勒缰绳,战马灵巧地一个侧滑;同时他俯身探出,手中的套马索闪电般飞出,精准地套住了老兵的脖子。
战马不停,继续前冲,巨大的力量瞬间将老兵拖倒在地,像拖拽一袋谷物般在地上犁出一道血痕,转眼间便没了声息。
库尔特人放肆张狂的笑声与叫好声随即炸响。
“王八蛋!”亚伦·布什内尔刹时红了眼,指着那千户喝道,“都随我冲!死也要拉他垫背。”
那千户不怒反喜,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挑衅地催马往前站了几步,只待这支残军主动放弃最后的阵列。
“唳——”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的鹰鸣。
一团阴影,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不偏不倚地笼罩住了这片小小的战场,而后放大。
训练有素的战马比主人更先感受到那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恐怖气息。
它们惊恐地人立而起,将那个胜券在握的千户连同他麾下自小长在马背上的骑手们齐齐掀翻在地。
然后头也不回地四散而逃。
有运气差些的库尔特骑手,脚卡在马具上,就这么被活活地拖死了。
正要带头冲锋的亚伦·布什内尔猛地顿住脚步,和他麾下仅存的百来人一起,循声抬头——这叫声,铭刻在每一个斯瓦迪亚人的血脉深处。
那不是鹰!
那生物拥有鹰的头颅和翅膀,前肢却是巨大而锋利的狮爪,后半身则是覆盖着金色羽毛的雄狮躯体。
阳光在它流淌着淡金色光晕的翎羽上跳跃,却无法消减它带来的、源自生存本能的死亡威压。
那原本好整以暇观战的千户,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彻底的绝望——他想要逃,那股威压却牢牢地锁定了他,叫他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
俯冲!
狮鹫的骤然加速快得只在众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金色的残影。
下一刻,巨大的狮爪径直踩碎了千户的头颅和胸膛。
风压随后而至,将周遭的库尔特人与斯瓦迪亚人不分敌我地吹倒在地。
也掩盖了那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风压过后,众人挣扎着抬头,只见那不可一世的千户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傲立于狮鹫身旁的一道身影。
银甲的青年如同他腰间的佩剑般挺拔、冰冷。
他自尸山血海般的背景中走来,步履平稳,踏过遍地的血污与狼藉,径直来到亚伦面前,弯腰,伸手,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对战士的认可。
亚伦认出了这张脸,或者说,斯瓦迪亚应该没有人不认得这张脸——斯瓦迪亚最锋锐的剑。
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亚伦的眼泪比喜悦更先涌出:
“剑圣……剑圣大人。”
尤涅若·柯林斯握住他的手腕,一股沉稳的力量将亚伦从绝望的泥沼中拉起。
他拂去亚伦胸前家徽上凝结的血块,动作轻缓,却带着千钧之力。
随后,斯瓦迪亚的剑圣微微侧首,目光如实质般投向西方依旧混乱的战局,声音平静,却蕴含着磅礴的意志,似乎在与这片斯瓦迪亚的疆土共鸣,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阿苏勒是哪个?指给我看。”
四下的喊杀声似乎都在这一刻止歇。
唯有更北面的地平线上,沿途受尤涅若征召集结的两千多骑士,正秉着荣耀而来。
王国之剑,今日再出鞘。
……
凛冽的杀意如寒潮般漫过西边的开阔地,竟让鏖战正酣的双方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
他们的目光,并非投向北方那冲天而起的告警烟尘,而是死死钉在了东边。
钉在那面千疮百孔、却依旧倔强飘扬的“展翅白鸽”战旗上。
钉在那只凌空翻舞、每一次俯冲都掀起血雨腥风的成年狮鹫上。
最终,钉在了那个遥远得只剩一抹残影、却仿佛凝聚了整片战场所有杀伐之气的身影上。
阿苏勒最先有所反应,随着他一声令下,可汗亲卫们即刻凿穿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斯瓦迪亚骑兵队列,径直向北加速而去。
卡布达撒目眦欲裂,却也知道现在尾随过去只会落个垫背的下场,遂硬着头皮领大军维持阵型、继续加速、势头直奔西南。
然而事不过三,命运并未给万户大人留下第三次的退路。
西南,迎着金光映照,熊鹿战旗正一点一点地浮出了地平线。
白头鹰的唳鸣划破长空,带着宣告与警示。
维基亚最负盛名的山地骑士团,已如铁壁般横亘于前。
此刻,这片战场上,无数宴席间的逸趣、吟游诗人口中的传奇、乡野孩童间的攀比——“维基亚最锋利的长矛”与“斯瓦迪亚最锐利的剑”——终于,在血与火交织的舞台上,轰然相会。
卡布达撒自嘲一笑,长刀迎着日光豁然抬起:
“用斯瓦迪亚的剑与维基亚的矛为我等送行,何等快事!诸位,随我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