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宗训,看了一会书无聊跑到宫外玩了。(1 / 2)
稚心辞书简,故地觅旧踪
书房的烛火燃得正稳,映得案上的《资治通鉴》字迹分明。柴宗训坐了不过半个时辰,指尖划过“贞观之治”的字句,只觉得那些朝堂策论、民生方略看得眼皮发沉。方才在长春宫听母亲训诫时的郑重犹在耳畔,他也想学着做个勤勉太子,可案头这些典籍,远不如当年在御花园听延寿女讲辽国草原趣闻来得鲜活。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书架。孙武兵法的竹简还立在昨日取阅的位置,母亲亲手批注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旁边的《唐书》卷角已被他翻得发软,那些名将征战、贤臣辅政的故事,听先生讲过三遍,自己也默读了两遍,此刻再看,只觉得字字都透着枯燥。
“罢了罢了。”柴宗训轻叹了口气,从锦凳上跳下来。他今年刚满十岁,身形虽比同龄孩童挺拔些,骨子里仍藏着少年人的跳脱。往日里母亲管束甚严,要么在书房苦读,要么在演武场跟着将军们学骑射,难得有半日清闲。今日母亲因处理辽境援助的事宜,在紫宸殿与大臣议事未归,宫人们素来不敢过多阻拦这位太子殿下,倒给了他偷溜出宫的机会。
脚步刚踏出书房,他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平安扣。那温润的玉质触感,让他瞬间忆起了离开洛阳的延寿女,也想起了当年在女辅营与林阿夏她们相处的时光。女辅营是先帝时期设立的,专门收容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孤女,教她们识文断字、针线女红,若是有志气的,还能跟着军中女医学习医术、跟着工匠学习守城之技。
当年他常跟着延寿女溜去女辅营,林阿夏是营中年纪稍长的,性子爽朗,一手好箭术;还有温柔的苏婉儿,绣活做得极好,曾给他绣过一个虎头香囊;小丫头柳丫丫最是调皮,总爱缠着他讲宫里的趣事。算起来,自从赵匡胤叛乱之后,母亲忙于稳固朝政,他也被管束得愈发严格,竟有两年多没去过女辅营了。
“不知道阿夏姐姐她们怎么样了?苏婉儿的绣活是不是更厉害了?柳丫丫有没有长高些?”一连串的念头在脑海中冒出来,柴宗训心里顿时痒痒的。他左右看了看,见廊下只有两个打瞌睡的侍卫,便猫着腰,沿着宫墙根儿快步溜了出去。
出了宫门,洛阳城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开门,布庄的伙计正高声吆喝着新到的绸缎,酒楼里飘出阵阵酒香与菜香,小贩们推着小车沿街叫卖,孩童们在巷口追逐嬉闹,一派繁华景象。洛阳作为后周都城,经先帝多年经营,再加上母亲近年推行新政,更显富庶安定。柴宗训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轻快起来。往日里出宫,不是跟着母亲祭祀,便是跟着大臣们巡视,何曾这般自在过?
他记得女辅营在城西南的僻静处,离皇宫不算太远。顺着熟悉的街道往前走,路边的槐树已抽出新叶,绿荫遮了大半路面。有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晶莹剔透的糖衣裹着鲜红的山楂,看得柴宗训咽了咽口水。他摸了摸袖袋,里面有母亲昨日赏的几枚碎银子,便停下脚步,买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太子殿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
柴宗训心里一惊,转头看去,见是宫中负责洒扫的老太监李伴伴。李伴伴跟着先帝多年,对柴宗训素来疼爱,却也极守规矩。他正想找个借口搪塞,却见李伴伴笑着走上前,躬身道:“殿下这是要往哪里去?太后娘娘吩咐过,殿下若要出宫,需得带两名侍卫随行。”
“李伴伴,”柴宗训拉了拉他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我就是觉得书房待得闷,想去城西南女辅营看看旧相识,很快就回来,不用惊动侍卫啦。”
李伴伴沉吟片刻,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憋得慌,且女辅营确实是正经去处,便点了点头:“老奴陪殿下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若是太后娘娘问起,老奴便说殿下是去女辅营探望孤女,体恤民情,想来娘娘也不会责怪。”
柴宗训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多谢李伴伴!”
两人并肩往前走,李伴伴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殿下切记,在外不可随意暴露身份,若是遇到麻烦,便让老奴来应付。女辅营那些姑娘们,大多身世可怜,殿下言语间需得温和些……”
柴宗训一边听着,一边四处张望。洛阳城这两年变化不小,昔日有些破败的街巷,如今都修得整整齐齐,路边还挖了排水沟,街角多了不少赈济流民的粥棚,想来是母亲推行的新政见了成效。他想起母亲说过,“百姓安则天下安”,看着眼前安居乐业的景象,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对母亲的敬佩。
不多时,便到了城西南。女辅营的大门还是老样子,两扇朱漆木门,门楣上挂着“济世女辅营”的牌匾,只是牌匾上的漆色比往日鲜亮了些,想来是新近翻新过的。门前的空地上,几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姑娘正在晾晒衣物,见到柴宗训和李伴伴,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柴宗训正想上前询问,却见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短打,腰间系着牛皮箭囊,脸上带着几分英气,正是林阿夏。两年不见,她褪去了几分青涩,身形愈发高挑,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
“阿夏姐姐!”柴宗训笑着迎了上去。
林阿夏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眼中顿时闪过惊喜:“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她连忙走上前,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
“我来看看你们呀。”柴宗训摆了摆手,“不用多礼,我就是偷溜出来的,想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林阿夏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托殿下和太后娘娘的福,我们过得很好。太后娘娘这两年常派人送来粮草和衣物,还请了先生来教我们新的技艺,营里的姐妹们都念着娘娘的好呢。”她侧身让开道路,“殿下快请进,婉儿和丫丫她们若是知道您来了,一定高兴坏了。”
跟着林阿夏走进营中,柴宗训发现女辅营的变化着实不小。往日里简陋的茅屋,如今都换成了青砖瓦房,院子里开辟了菜园,种着青菜、萝卜,长势喜人;东边的空地上,搭建了几个棚子,里面放着织布机和针线筐,几个姑娘正坐在那里做活;西边则是一片演武场,立着几个箭靶,几个年纪稍大的姑娘正在练习射箭,箭法看着竟有模有样。
“殿下您看,”林阿夏指着演武场,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太后娘娘说,女子也能保家卫国,便请了军中的弓箭手来教我们射箭。我现在能射中五十步外的靶心了呢!”
柴宗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姑娘拉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箭矢稳稳地射中了靶心。他忍不住拍手叫好:“厉害厉害!比我刚开始学射箭时强多了。”
正说着,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夏,是谁来了?”只见苏婉儿从织布棚里走出来,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看到柴宗训,她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上前,屈膝行礼:“太子殿下,您怎么会来这里?”
“婉儿姐姐!”柴宗训笑着回应,“我想你们了,就过来看看。你的织布技术是不是更厉害了?”
苏婉儿脸颊微红,点了点头:“跟着新来的织锦师傅学了些新花样,殿下若是不嫌弃,我给您织块锦缎,做件新衣裳?”
“好呀好呀!”柴宗训连忙答应。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苏婉儿身后钻了出来,正是柳丫丫。她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婴儿肥,看到柴宗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扑到他面前:“太子哥哥!你可算来看我们了!丫丫都想你了!”
柴宗训弯腰摸了摸她的头:“丫丫也长这么高了,有没有乖乖听话,好好读书?”
“当然有啦!”柳丫丫挺起小胸脯,得意地说,“先生还夸我背书背得快呢!我还学会了算术,能帮管事嬷嬷记账了!”
看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营里的趣事,柴宗训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林阿夏说,营里现在有一百多个姑娘,不少人学会了医术,去年洛阳城外闹瘟疫,她们还跟着女医一起去救治百姓;苏婉儿说,她们织的锦缎,不仅供宫里使用,还能卖到外面的布庄,换回来的银子又能添置营里的物件;柳丫丫说,她以后想当一名女官,像太后娘娘那样,为百姓做事。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营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林阿夏眉头一皱,说道:“殿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柴宗训也跟着站起身:“一起去看看。”
走到门口,只见几个穿着纨绔服饰的少年,正围着一个营里的姑娘嬉皮笑脸。那姑娘名叫青禾,性子怯懦,此刻被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为首的少年留着八字胡,眼神轻佻,伸手想去摸青禾的脸颊:“小美人,跟着哥哥回去,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比在这破营里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