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改变思想大于一切,古代世界第一次流行起新的民主之风?(1 / 2)
“严大人好自为之吧!”
周胥当时气得脸色铁青,一甩官袍袖子,撂下这一句后,带着几个亲随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在他看来愚不可及的穷乡僻壤,扬言要立刻上书弹劾。
分身却浑不在意,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走到祠堂屋檐下,随手拉过一条歪歪扭扭的长凳坐下,对那惶恐的里长和几位族老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平和,驱散了几分官威。
“老丈们,别站着,都坐。天冷,咱们挤挤才暖和啊。”他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又对围观的村民喊道:“乡亲们,谁家还有板凳,都搬出来,咱们今天不升堂,就拉拉家常,评评理。”
这举动让村民们更是惊疑不定。
风宪使这么大的官,居然要管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比县太爷升堂还让人害怕。
但严铮那随和的态度,不像作伪。几个胆大的后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从家里搬来了几条破旧的条凳和树墩子。
人群渐渐围拢过来,带着好奇和戒备,像看什么稀罕物似的看着这位不一样的京里来的大官。
最先被推出来的,是村东头的赵老蔫和村西头的孙铁匠,为的是两家宅基地中间那一条窄得只能过人的巷子。
赵家想搭个鸡窝,孙家说占了道,挡了他家风水,两家人吵了半年,差点动了锄头。
若在平时,里长和稀泥,要么各打五十大板,要么就压着老实巴交的赵老蔫退让。
但今天,严铮可没急着断案。
他先让赵老蔫和孙铁匠各自说完委屈,然后站起身,对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各位老少爷们,都是乡里乡亲,祖辈都住在这块地上。这条巷子,到底算不算公用的道?赵家搭鸡窝,是不是真就挡了大家的出行?孙家说的风水,大伙儿觉得在理不在理?咱们今天不凭官威,就凭公理,大家都说说看。”
起初,没人敢说话。
但严铮极有耐心,他点着几个看起来在村里有些威望的老人,温和地请他们发表看法。
他又鼓励那些平日里受气的农户,大胆说出自己的意见。
可村民们啊,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生怕被这位大官点名叫到。
平日里在田埂上、在村口大树下,他们或许能说会道,可当着官身,还是这么大的官,那些话就像被冻住了,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场面一时僵住了,只有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
严铮也不急,他目光温和地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写满拘谨的脸,最后落在一位蹲在人群外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老汉身上。
那老汉瞧着年纪最大,脸上的皱纹都像干涸的土地……
“这位老哥!”严铮笑着朝他拱了拱手,语气随意得像在拉家常,“看您年纪最长,是村里的老寿星了。您给回忆回忆,这条巷子,打您记事起,是不是就这么窄?大伙儿平时走得多不多?”
被点名的老汉手一抖,烟杆差点掉地上。
他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回话,被严铮用手虚按了一下:“坐着说,坐着说,天冷,站着累。”
老汉这才惴惴不安地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还有些结巴:“回……回青天大老爷的话……这巷子,打俺小时候就、就这么宽……是条老路,谁家有个急事,或者挑个粪肥,都、都从这儿走……”
有了这老汉开头,又见严铮确实没有官架子,还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人群里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
严铮又看向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那孩子正哇哇哭,妇人怎么哄都哄不好,急得满头汗。
严铮非但没怪罪,反而放轻了声音:“这位大嫂,你看孩子哭得厉害,是不是冻着了?要不你先抱着孩子回家添件衣裳?咱们这儿啊不着急。”
那妇人没想到大官还关心她孩子冷热,脸一红,连连摇头:“不碍事,不碍事,大人您断案要紧。”
但经这一打岔,她反倒没那么怕了,见严铮目光又转回来,带着鼓励,便大着胆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巷子要是堵了,俺们家去河边洗衣裳,就得绕好大一个圈哩。”
“哦?绕一圈得多走不少路吧?”严铮顺势接话,像是很在意这个细节。
“可不是嘛!”妇人见大官听进去了,声音也大了点,“碰上雨天,一脚泥泞,更麻烦!”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接口道:“孙铁匠,不是俺说你,你家那风水……俺看就是嫌赵老蔫家鸡窝离你家墙近了点吧?要说挡道,也未必就完全走不了人。”
孙铁匠脸一红,想反驳,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话,气势不由得弱了三分。
又有人对赵老蔫说:“老蔫哥,你想搭鸡窝是没错,可也得想想大伙儿方不方便。你那鸡窝要是往外再挪半尺,不就两全其美了?”
你一言,我一语,起初还带着小心,后来见严铮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偶尔插一句“这个主意不错”、“那家的情况确实特殊”后,村民们就渐渐放开了。
他们不再只看严铮的脸色,而是开始真正为这条巷子的公用性争吵、商量。
严铮听着这越来越热闹的家长里短,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分身继承的是叶言现代人的见识,此番真正以‘公论’论事,是在古代罕见的情况,这叶就是要的效果。
他让这些平日里被官威压得不敢抬头的百姓,自己来辩论、权衡在他们身边的公与私。
也是当火候差不多了,严诤才轻轻咳嗽一声,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严铮摊手,笑着道:“你看,这不就清楚了嘛!巷子是公用的,赵家搭鸡窝情理之中,但也不能完全不顾邻里出行。孙家在意自家环境也能理解,但风水之说,终究虚妄,不如邻里和睦实在。”
他看向赵老蔫和孙铁匠:“依大伙儿的意思,赵老蔫,你把鸡窝往你家院子这边缩一尺半,给巷子留出足够的空。孙铁匠,你也别揪着风水不放,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和为贵。这样可行?”
赵老蔫连忙点头:“行,行!听大人的,听大伙儿的!”
孙铁匠在众人的目光下,也只好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成吧。”
一场积怨半年的纠纷,就在这七嘴八舌的公议中,找到了一个双方都能下台的解决办法。
没有惊堂木,没有衙役威吓,只有看似琐碎却充满烟火气的讨论。
这之后,还有一个关于两家农户争水灌溉的案子被推到了前面。
案情并不复杂:村民甲和村民乙的田地相邻,共用一条水渠。今年春旱,水源紧张,甲家仗着男丁多,强行堵了渠口,要先灌满自家田,导致乙家的秧苗眼看就要干死。乙家理论不过,反被甲家推搡辱骂。
若按寻常官府断案,多半是各打五十大板,训斥甲家不得恃强凌弱,责令分水,但也不会深究。
毕竟,乡里争斗,只要没出人命,都是‘小事’。
严铮的处理方式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还是并未急于评判谁对谁错,而是先详细询问了水渠的历史、两家田亩数量、往年分水的惯例。
然后,他依旧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他让甲、乙两家,以及村里所有用水户,各自派出代表,当场商议出一个公平的分水方案。
他自己则退到一旁,只偶尔插言引导:“若总水量固定,如何分才能让大家的田都能活?是按田亩数分?还是按人口分?或是轮流灌溉?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祠堂前顿时像炸了锅,村民们七嘴八舌,争吵激烈。
甲家坚持“先到先得”,乙家哭诉“都要饿死”。
其他用水户也加入战团,有的帮腔,有的提出新想法。
严铮耐心听着,等到争论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水,是老天爷赐给这方土地的,还是只赐给某一家某一户的?”
众人一愣。
“这田地,是你们祖祖辈辈辛苦开垦、赖以活命的根本,还是某个人可以随意夺走的私产?”
无人回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朝廷设官分职,征粮纳税,是为了让这天下万民能安居乐业,还是为了让某些人可以仗着官身、凭着蛮力,去欺压另一些同样纳粮服役的百姓?”
严铮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面红耳赤的甲家汉子,到泪眼婆娑的乙家妇人,再到那些原本事不关己,此刻却若有所思的村民。
“方才周主事说,要讲法度,讲规矩。没错!但最大的法度,最大的规矩,不是哪本圣贤书上的字句,而是要让这天下绝大多数人,能活下去,能活得像个人!”
他指向那条关乎数家人性命的水渠:“今天,若我强行判定,甲家必须分水给乙家,那是我的‘权’。但明天呢?后天呢?我不在时,你们是不是又要靠拳头说话?”
“真正的规矩,不是靠我这样一个外来官员强压下去的,而是要靠你们自己,靠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共同商议、共同遵守的!因为你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这水渠的兴衰,这田地的收成,直接关系的是你们的身家性命,而不是我严铮的官帽!”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句话,是本官于朝堂上说过的,这话不是让你们去造反,而是让你们明白,你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你们有权要求一个公平的活法!有权参与决定关乎你们切身利益的规则!”
“现在,你们告诉我,这水,到底该怎么分,才最公平,才能让大家都有一条活路?”
祠堂前死一般的寂静。
村民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争吵带来的激动,变成了彻底的茫然和震惊。
他们像是第一次听到某种完全陌生的语言,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的意思却让他们不知所措。
“这水…是老天爷赐给这方土地的…”
一个老农喃喃地重复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水,不就是谁占了就是谁的吗?
力气大的,男丁多的,自然就能多占。
老天爷?
老天爷什么时候管过他们这些泥腿子的死活?
“你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另一个中年汉子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长满老茧、裂着口子的手。
主人?
他们只是佃户,是农户,是交皇粮国税的,是服徭役的。
土地是东家的,是朝廷的,怎么会是他们的?他们只是在这土地上刨食吃的蝼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