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烧掉的第一本日记,藏着火种(2 / 2)
从学徒到退休,几十年的岁月被浓缩在小小的红本里。
他一页一页地撕下,投入火焰,看着自己的照片、工种、级别化为灰烬。
最后,他喃喃自语:“这一辈子,就被人叫过一次名字,还是在点名的时候。”
老张肩上扛着沉重的摄影机,像一个幽灵般在人群中穿梭。
他没有启用任何主光源,仅凭着微弱的烛火,用镜头静默地记录着这一切。
他拍下的不是一张张清晰的面孔,而是一个个颤抖的肩膀,一双双含泪的眼睛,和那些伸向火焰、终于获得解脱的手。
这是一场灵魂的集体焚烧,一次沉默的大多数向命运发出的、最悲壮的怒吼。
三天后,展览的巨大社会反响,终于惊动了上层。
省委政研室派员前来调研。
唐主编亲自陪同,她没有过多介绍那些光鲜的展品,而是带着调研组的干部,径直走到了“记忆之厅”那面由灰烬砖块砌成的地基前。
她蹲下身,指着其中一块特殊的砖体,那砖的表面,赫然嵌着半枚在高温中烧得变形、却依然能辨认出轮廓的团徽。
“有些信仰,不是丢了。”唐主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是被现实逼着,藏起来了。”
调研干部久久地凝视着那枚残破的团徽,神情凝重。
当晚,一份省厅的内部会议纪要,通过某种渠道,悄然流出。
纪要的最后一条建议赫然写着:“建议将‘民间记忆工程’,作为典型案例,纳入我省社会治理创新试点项目,进行专项研究与扶持。”
几乎是同一时刻,陆承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点开邮件,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司法部正式反馈:由多部门联合牵头的《历史身份追溯法》立法前期调研组,已于今日正式成立,并以官方名义,邀请声浪团队作为社会力量代表,提供第一手的案例与数据支持。
多年的奔走呼吁,终于有了回响!
那个夜晚,陆承安办公室的灯亮了一整夜。
他奋笔疾书,起草了一份长达万字的《口述史在法律认定中的效力指引》。
在这份指引中,他旗帜鲜明地提出了一个颠覆性的观点:“在特定历史条件下,非官方记录、集体记忆与个人口述史,应在民事确权、身份追溯等案件中,具备与官方档案同等的参考价值。”
在文件末尾签下自己名字的前一刻,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苏霓。
她的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
“苏霓,”陆承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坚定,“你要的,从来不只是让那些声音被听见。你是要让每一个微弱的声音,都拥有改变现实的力量。”
苏霓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块她特意从火盆灰烬中留下的砖块样品上。
砖体冰冷而粗糙,却仿佛蕴含着那三百多个灵魂的重量。
她轻声道:“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因为说出了真话,而被当成疯子。”
一周后,夜色如墨。
许文澜独自一人,再次回到了文化园。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展厅的门。
在已经正式命名为“记忆之厅”的展厅角落,她点燃了一支从家里带来的、最普通的红蜡烛。
烛光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也照亮了她前方的展柜——那里面陈列着的,正是那张烧焦的日记残页。
她对着空旷寂静的大厅,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缓缓开口:“妈,我回来了。我不是那个让你失望的孩子了。”
监控画面中,那个名叫许文澜,也名叫赵小雨的女人,缓缓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将额头轻轻抵在展柜的玻璃上,仿佛在拥抱那个十八岁的、在烈火中绝望哭泣的自己。
而在文化园顶楼的办公室里,苏霓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收到的短信,来自许文澜。
“明天,我要开始录《我的名字叫赵小雨》。”
苏霓没有回复。
她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
抽屉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封信函,信封上印着“省档案馆内部通讯”的字样,封口完好无损。
这是她动用所有关系,在许文澜事件发酵前就拿到的东西,却一直没有拆开。
现在,时机到了。
她取出那封沉甸甸的信,没有拆,而是轻轻地将它压在了那块来自“记忆之厅”的砖块之下。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无声的仪式。
真相落地之时,便是重生之始。
就在她做完这一切,准备关灯离开时,桌上的私人手机毫无征兆地尖锐响起。
深夜的来电,总带着几分不祥或紧迫。
苏霓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京州市本地号码。
她皱了皱眉,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而恭敬的男声,背景极为安静。
“请问是苏霓老师吗?”
“我是。”
“您好,苏老师。”对方的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打扰您休息了。我是高书记的秘书,高书记现在有几分钟时间,想和您通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