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他闭上眼的时候,整个京城开始打拍子(2 / 2)
而在城北最古老的钟鼓楼顶端,一道身影悄然出现。
沈琅立于风中,手中捧着一只青铜匣,匣面刻满律谱符号,与萧澈交给她的“母哨”纹路完全一致。
她低头看着脚下这座仍在共鸣的城市,听着那未曾停歇的嗡鸣,轻轻打开匣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火炬——炬身漆黑,燃料未知,尖端封存着一点银光闪烁的粉末。
她没有点燃它。
但她知道,当全城的声音达到某个临界点时,这支“传音炬”,便会自动感应。
而它一旦燃起,全国二百三十六座哨塔,都将同步接收到同一频率的啸鸣。
那时,真正的传递,才刚刚开始。
沈琅的手指在火炬顶端停留了许久,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吹得她衣袂翻飞,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
钟鼓楼之下,整座京城仍在低鸣——那不是哀声,而是一种沉稳的呼吸,仿佛大地有了心跳。
她知道,这一刻等得太久。
她终于划燃火折。
火焰腾起的瞬间,并非寻常橙红,而是泛出一道幽蓝边缘,随即转为银白。
金属粉末在高温中爆裂,发出极细微却极具穿透力的啸音,如同冰层下奔涌的暗流,又似星辰间无声的震荡。
这声音不高,却精准地嵌入城市共鸣的缝隙里,像一把钥匙,旋开了锁链的第一环。
远处,城郊第一座哨塔的火盆猛然自燃,焰心跳动三下,随即向下一塔传递。
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如同夜海中的灯船依次亮起,二百三十六座哨塔沿着驿道、河岸、关隘环布全国,此刻尽数响应,形成一圈闭合的声波之链。
每一座塔燃起的火光都掺着同样的金属粉,每一次燃烧都复刻同一频率,整片国土仿佛被一根无形琴弦贯穿,轻轻一拨,便震颤千里。
沈琅闭上眼,将“母哨”缓缓贴上耳畔。
起初只有风声。
然后,一丝极细弱的节奏穿破距离而来——水滴击竹筒,间隔三拍,正是《太平引》的起始节律。
她在地图上看见过那个点:岭南临江村,三年前曾派陶哨教习使去过的地方。
那里没有高墙深院,只有孩童蹲在溪边用破锅盖打水花,学着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可现在,他们真的记住了。
一滴泪滑过她的脸颊,没入衣领,热得发烫。
她没擦,只是轻声道:“师父,我们都学会了。”
与此同时,大觉寺东塔风铃忽作轻响。
元惠禅师正合目诵经,骤闻铃音不对——这不是晨钟暮鼓的佛调,也不是风吹自然的散奏,而是有节制、有章法的三拍循环,带着民间灶火的气息,竟与《太平引》变奏如出一辙。
他缓缓抬头,望向摇曳的铜铃,良久不语。
沙弥惊觉,低呼:“师父,铃无人触,怎会自鸣?”
老禅师未答,只命人取来当年佛龛中残存的一角焦纸——那是萧澈病重时亲笔所书《安民策》的烧余,他曾执意投入香炉,却被元惠悄悄拾回。
如今,他亲手将其放入经炉。
火光乍起,映照高墙。
光影晃动间,墙上浮现出两个模糊身影:一个男子伏案疾书,烛火半熄;一个女子策马穿过烟尘,背影决然。
沙弥倒退一步,脸色发白。
元惠却抬手制止,声音平静如古井:“别惊扰他们。”
他望着那影子渐渐淡去,喃喃道:“这一次,是他们在看着我们。”
夜更深了。
全境哨塔仍亮着,像一圈守护大地的星环。
而钟鼓楼上,沈琅收起母哨,任风吹干脸上泪痕。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仿佛在等下一个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