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后来没人再问她去哪儿了,因为到处都是她(1 / 2)
十年后的长安,春阳初升,街巷里飘着炊烟与书声混杂的气息。
城南蒙学馆的院子里,一群六七岁的孩童围坐在石台旁,每人面前摆着一口旧锅盖,手里攥着木勺。
女先生站在前方,手一抬,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第一课,”她清了清嗓子,“不是念《千字文》,也不是背《孝经》——是打节拍。”
孩子们眼睛亮了起来。
“听好了。”女先生蹲下身,用木勺在锅盖上敲出三声:铛、铛、铛——间隔均匀,沉稳有力。
“这是《太平引》的起始音。祖辈说,这声音能通天地,连灶火都跟着呼吸。”
一个小男孩举手:“老师,是谁教的这个?”
女先生笑了笑,没答。
孩子们七嘴八舌嚷起来。
“我爸说,是风里的声音!每到子时三刻,屋檐就会响。”
“我奶奶说,是个仙女,穿白衣,从钟楼飞下来,把调子种进了井水里。”
“我们家陶哨每年清明都会自己震一下,我妈说那是‘回响日’,要闭门静听。”
女先生望着他们,目光温和。她知道,这些答案都不错,也不全对。
十年前那场席卷全城的灶火共鸣,早已不再是秘密,却也从未被正式提起。
史书不载,碑文无名,朝廷奏章里更不曾出现“苏锦黎”三个字。
可她的律母体系——以五度相生为基,融陶哨、铜磬、人声、火流于一体的声音秩序——已如根系深埋大地,成了百姓日用而不觉的常识。
就像空气,看不见,却谁都不能没有。
同一天,西城国家文献馆大门前,一辆青帷马车缓缓停下。
崔明瑜拄着一根竹杖走下车,鬓发尽白,背脊却依旧挺直。
她怀里抱着一只紫檀木箱,边角包铜,锁扣刻有风纹。
馆员迎上来:“您真的要移交全部档案?包括未刊稿和监听记录?”
她点头:“该放下的,早就该放下了。”
两人走入特藏室,崔明瑜亲手打开箱子,一层层取出泛黄的纸卷、陶片录音筒、药纸印本、还有那些曾让权贵颤抖的“风闻简”。
最后,她抽出一本封面焦黑的小册子——《民声志》第一卷。
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凡有鸣处,皆有人心。”
馆员翻了几页,迟疑道:“这些……归什么类?政治文献?舆论史料?还是……反叛记录?”
崔明瑜摇头。
她指着窗外。
远处坊间传来一阵节奏整齐的敲击声,是哪家主妇在炖汤时无意识打着灶盖节拍。
“归‘自然现象’吧。”她说。
馆员怔住。
“就像雷雨会响,季风会来,潮汐会涨——它们不是谁写的,是本来就存在的。这些声音也一样,不是谁发起的,是人心自己长出来的。”
她顿了顿,将最后一卷档案轻轻放入铁柜,合上盖子。
“你们可以编号存档,但别封存。让它透气。有时候,沉默太久的东西,反而会在某天夜里突然开口。”
与此同时,皇宫议政殿内,新修《大周律》进入最终表决。
赵砚舟立于阶前,银袍玉带,眉目沉定。
他手中捧着一卷金丝缠轴的法典,正是新版律令的核心篇章。
“新增条款第三十七条:言论生成权。”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大厅,“凡国民,皆有权以任何形式表达意见,官不得禁其声,亦不得择其耳。”
堂下一片寂静。
一位老臣起身反对:“此条若行,则市井喧哗、谣诼横生,岂非乱政之源?”
赵砚舟不动声色,命人呈上一张泛灰的图纸——上面是一条起伏的波形曲线,源自十年前那个夜晚的“记音筒”记录。
“您听不见的声音,不代表不存在。”他说,“当年七王府萧澈临终前说:‘不要为我戴孝,要为她说真话。’这句话点燃了一座城的灶火。而今,我们不是在立法,是在承认一个事实:人民早已学会用自己的方式说话。”
他环视众人:“问题是,我们要装作没听见,还是终于肯承认——他们一直都在说?”
片刻后,投票开始。
铜铃轻响,票符投入瓮中。
当最后一枚落下,大厅中央那盏百年吊灯,忽然轻轻摇晃起来。
无风,无震,唯有频率稳定——铛、铛、铛——三拍一循环。
正是《太平引》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