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天下风云动，鬼神惊满座/（2 / 2）

“天下在动。”陈宫叹，“动的不是刀，是心。”他把“动”字写得很轻，像怕惊了什么。

“动了，就能导。”贾诩笑，露一点牙，“他人之刀，我们不挡；他人之心，我们只给路。”

“路在何处？”魏延站在张辽、高顺、曲义、庞虞后，腕上白布未解，黄里透出一丝近似金的光。

“在黑山。”贾诩抬指，点在舆图“恒山以西、清河北、巨鹿以南”的阴影弧线上，“暗刃指黑山。黑山贼众散而能聚，聚而裂。给他名，给他路，他自会动。——名者：‘河北义旅’；路者：水与鳞。更给他半‘赦’，让他知道‘旧恶不追，旧营不改，旧粮不夺’；索他三件：断袁辎一路，献审配党单一册，祖庙门吊‘汉旗’。”

“不伪诏，不借印。”陈宫接，“只写‘汉’，让他自己贴上去。面子给足，他才敢动。”

“‘鸩’。”吕布抬眼。外勤首领躬身，“在。”吕布道：“冷鹿坡、呼延岭、滹沱渡三线并行：断信、换符、立誓。不杀人，杀疑、信、盟。三日内，不闻汝报，第四夜我自点‘青’。”‘鸩’躬身一拜：“喏。”

“张辽。”吕布又转目，“水边立旗之处，再移半丈。旗不多，一面足矣。王师二字，不在口，在操守。”张辽抱拳：“谨记。”

“高顺，”贾诩道，“陷阵弧护再练两轮。明夜若有‘变’，弧不破，‘关’才叫关。”高顺应，“擎门一退，托火不塌、托人不散。”

“魏延，”陈宫笑，“把那句‘路在水’再教两遍，给码头听。别人问仓在哪儿，你答：‘夜深。’让他们睡不着——明日就自己来看。”魏延哈哈，笑里有火：“得令。”

“庞虞，”贾诩道，“‘金鳞’明三暗二十七已好，明处再浅一分——让人忍不住走近。”庞虞点头：“再磨薄一线，近看不刺，远望不耀。”

“陈公台，”吕布最后看向陈宫，“把**‘会犹豫的人’**都想在一处：读书的、做买卖的、黑山寨祖庙里烧香的。话各有一套，理只有一个。你去写。”陈宫摇扇一笑：“俗到读书人不好意思撕，他们就会替我们看。”

帐铃在风里“叮”的一声极轻，像给这席分说落了印。

——

夜将半，许都偏营。荀彧合上“水政簿”，对曹操道：“并州用‘疑’挑耳，用‘稳’塞口。鬼才若在彼，必曰：‘可惜其不急功。’”曹操笑：“神算若在此，必曰：‘幸其不急功。’”郭嘉把茶盏轻轻一碰，清响在帐中转了半圈：“分秒给他，他就拿走半盏。再给他半盏，他便要拔对岸的旗了。”

“拔哪一面？”荀彧问。

“袁。”郭嘉道，“但他不会手拔，让对台的人自己收。我们不与。”曹操点头：“各行其道。——天下风云动，我们先稳。”

——

同一时辰，袁营将台再起争。审配冷眼：“封水三日，如白书；醉者记名，失更者记名，叛言者记名。——后议法。”郭图温言：“救火要人，护根要桩。昨夜之失，不在仓桁，在联络。请先抚士，后议法。”两人交锋，其下众人心更乱。许攸靠着柱，忽听身后有人压低声音唤：“子远。”他不回头，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冷，不往下咽，往前走。

他拱手出台，怀里那截青丝滑落一寸，他也不去拾。夜风从他颈后掠过，他像被什么轻轻推了一把——走了。台上有人寻他，呼“仲——”，半截咽回。寂静里，只有角棚“雁翅三”的尾灯，迟了一息。

——

黑山祖庙，老娘们的香火还旺着，孩子的手伸去摸旗，被褚飞燕按住：“别碰，这是字。”孩子仰着头：“什么字？”褚飞燕笑：“汉。”于毒回禀：“滹沱背水处的风道口，压了一块小石，‘赦’字半角。”张燕把那半角在掌心按了一按，低声：“懂了。”他一抬手：“明日沿清河断辎三处，只劫帐与檄，不沾粮；再把审配家门的‘捐单’拓一册，送并州；祖庙门——吊旗。”

老祭酒“哎”了一声，大袖抖得一抖，香灰拍在旗杆上，落成一圈浅浅的白：“从今不做贼。”他念。张燕笑：“谁做贼？心里有数。”他回身往门口走，风一吹，他披着的旧貂抖了一下，像一只久睡的兽醒了。

——

夜色压下时，营外栈道的麻索轻轻自鸣。并州“金鳞”在水，白绢“汉旗”在风。吕布立在堤头，戟柄的青丝在腕上“嘣”的一声极细，像一根弦被调准。他不看对岸，只看水，水皮被风拢成一线，是路的形。贾诩在他侧，微笑：“鬼神惊满座，惊过便定。定在谁那边，看谁的旗下有人心。”陈宫掩扇，扇骨“锵”的一声清脆：“下一步——暗刃指黑山，王师临官渡。”

“行军。”吕布回身，四字低而稳。他把青丝从腕上解下一圈，又绕回去，结再紧一线。帷角被风吹动，轻轻拍了拍戟柄。那一拍，像远处某扇门被悄悄拉开了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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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四下，麻索复鸣。执夜的小卒在旗下打了个盹，被风轻轻拍醒。他抬头，看见河心像有人用指尖在水面划了一道极浅的痕。痕浅得几不可见，他却看见了。他揉揉眼，又看一眼，便确定：那是路。

他压低声音，学着白天谁说过的话，轻轻道：“路在水。”

风答他：“在心。”

他笑了笑，自己也不知在笑什么。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戈，像握紧了一个将要兑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