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烽摧北寨(1 / 2)
晓雾漫滩军帐开,楼船载甲向蛮陔。
铁流碾道泥沾甲,霹雳随行雾裹雷。
象阵冲营惊爆响,火焚粮垛断其魁。
双锋夹击城将破,汉帜高悬待捷来。
第四日,拂晓。东路大军开拔。
卢容滩头的晨雾尚未散尽,五十余艘运输船已将东路军的六千山地营精锐、一千彝部勇士,以及二十架霹雳炮运至官道起点。随着张绍一声令下,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沿着略显泥泞的官道缓缓向前推进。
官道是交州早年修建的,路面宽约两丈,中间铺着石板,两侧则是土路。经过昨夜的小雨,土路变得泥泞不堪,士兵们的甲胄上沾了不少泥点,却依旧队列严整。山地营的士兵们身着玄铁甲,手持长矛或砍刀,腰间挂着箭筒和水袋,步伐整齐;彝部勇士则分散在队伍两翼的丛林中,他们时而攀上树干,观察前方的动静,时而俯身检查地面,排除隐藏的陷阱。
王大牛率领的工兵队走在队伍中间,二十架霹雳炮由骡马牵引,每架炮由两匹骡马拖拽,炮身用厚油布裹着,防止受潮。王大牛手里拿着一根长鞭,却不是用来抽骡马的,而是不时拍打炮身两侧的木架,提醒身旁的工兵:“马三,你盯着左边的炮轮,别让它陷进泥坑里!刘四,右边的炮架螺丝松了,快用扳手紧一紧!”
马三应了一声,连忙跑到左边的炮轮旁,用一根木杠顶住炮轮外侧:“牛队正,放心!这炮轮结实着呢,陷不进去!” 刘四则从腰间掏出一个铁制的扳手,蹲下身,对准炮架上的螺丝,用力拧了起来,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珠。“牛队正,紧好了!这螺丝是新打的,贼结实!”
杜衡骑在一匹矮壮的南方马上,这匹马虽不如北方战马高大,却耐跑且擅长走山地。他身旁跟着三名书记官和两名测绘兵,书记官手里捧着竹简,随时记录行军情况;测绘兵则背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墨、炭笔和麻布,不时停下来,对照着手中的旧图,修正新的地理标记。
“将军,此处河道拐弯处水流湍急,岸边的泥土松软,若遇雨天,可能会塌方,需记录下来,日后若有粮船经过,需提前绕行。” 杜衡勒住马缰绳,对身旁的张绍说道,同时示意测绘兵在麻布上标注。测绘兵立刻蹲下身,用炭笔在麻布上画了一道弯曲的线条,旁边注上 “急流,险岸” 四字。
张绍点头:“嗯,记仔细了。日后交州的粮道要长期使用,这些细节不能马虎。”
陈石走在山地营的队列中,他紧握着那把已经饮过蛮血的砍刀,刀身因之前的战斗,边缘有些卷刃,却被他用磨刀石磨得重新泛出寒光。他的甲胄上沾着泥点,脸上却没有丝毫懈怠,眼神比之前更加坚定,也更加沉默。昨日清理陷阱时,他差点踩中尖木坑,是彝部勇士救了他;今日行军,他总觉得父亲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 父亲是日南郡的商人,去年去象林城进货时,被范虎的象兵用象足踏死,尸体至今不知埋在何处。“爹,儿子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范虎跑不了。” 陈石在心里默念,脚步又快了几分。
他身旁的同乡赵二,是个话多的汉子,此刻却也没了往日的唠叨,只是偶尔用胳膊肘碰一碰陈石:“石头,累了就说一声,咱们换着扛水袋。” 陈石摇头:“不累,赵二哥,我还能走。” 赵二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 他知道陈石心里的恨,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有杀了范虎,才能让这孩子稍微释怀。
行军途中异常顺利,仅有三次遇到小股林邑游骑。第一次是在辰时,五名林邑游骑在远处的山坡上窥探,还没等他们看清汉军的规模,阿木便带着两名彝部勇士,从丛林中射出三支毒箭,精准地射中了其中三人的喉咙,剩下两人吓得策马狂奔,却被山地营的弩手追上,一箭射倒了马,摔在地上被俘。
第二次是在午时,十余名林邑游骑试图袭扰工兵队,却被两翼的彝部勇士用飞爪钩缠住了马腿,马匹受惊倒地,骑手们摔下来后,很快被汉军士兵按倒在地。第三次则是在未时,二十余名林邑游骑拿着火把,似乎想放火烧林,却被杜衡提前察觉 —— 他通过观察风向,判断出火势会蔓延至汉军侧翼,便让魏昌率五百轻骑绕后,将游骑们围在了一片空地上,尽数歼灭。
“看来范虎的注意力确实被正面吸引了,他大概以为咱们只会从官道进攻,没想到西路军已经绕到他身后了。” 魏昌策马来到张绍身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左脸的疤痕在阳光下更显狰狞。
张绍点头,目光望向远方:“范虎自恃有象兵和坚寨,定然轻视我军。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 明日清晨抵达北寨,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
第五日,清晨。东路军抵达象林城北。
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象林城北寨的轮廓便出现在汉军眼前。北寨依山而建,背靠一座低矮的丘陵,寨墙是用原木和石块垒砌而成,高达三丈,寨墙上布满了碗口大的箭孔,箭孔后隐约可见林邑士兵的身影。四座简陋的箭楼矗立在寨墙四角,箭楼上插着林邑的黑色旗帜,旗帜上绣着一头狰狞的象首,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寨门前的一大片空地已被清理出来,地面被夯实,看不到一根杂草 —— 显然是范虎预留的战场,意在让象兵有足够的冲锋空间。空地两侧的树林被砍伐殆尽,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桩,防止汉军隐藏伏兵。
“列阵!” 张绍勒住马缰绳,高声下令。
传令兵立刻举起令旗,在阵前划出三道弧线。汉军将士们迅速展开阵型:前排是两千名弩手,他们身着轻甲,手持强弩,箭已搭在弦上,瞄准了寨墙上的箭孔;中排是三千名刀盾手和长矛手,刀盾手手持三尺宽的藤牌,长矛手则握着丈二长的长矛,形成一道密集的防御阵线;后排则是一千名工兵和弩手,工兵们正忙着将霹雳炮抬到阵后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弩手们则负责掩护,防止林邑军突袭。
王大牛亲自指挥工兵架设霹雳炮。他先是让两名工兵用木杠将炮身抬到土坡上,然后调整炮架的角度,用一根绳子拴住炮尾,另一端固定在地面的木桩上,以此控制炮身的稳定性。“马三,拿水平仪来!” 王大牛喊道。马三立刻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铜制的水平仪 —— 里面装着水,中间有一道刻度线,他将水平仪放在炮架上,调整着炮架的高低:“牛队正,左边低了半寸,得垫块石头!”
刘四连忙从地上捡起一块平整的石块,垫在炮架左侧的木腿下。王大牛又上前,用手指量了量炮口到北寨的距离:“距离一百八十步,风向偏东,火药装三斤半,弹丸用铁制的,这样穿透力强!” 工兵们立刻照办,用牛角制成的量具舀出火药,倒入炮膛,再将一枚拳头大的铁弹丸塞进去,最后用木塞压实。
就在这时,北寨的寨门突然 “轰隆” 一声巨响,缓缓洞开!
沉重的脚步声和震耳欲聋的象鸣声混杂在一起,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只见三百余头战象当先冲出,每头象的背上都搭载着一个竹制的箭楼,箭楼里藏着两名林邑弓箭手,他们手持短弓,箭袋里插满了涂着毒的竹箭。战象的身上披着简陋的皮甲,皮甲是用犀牛皮制成的,虽然粗糙,却能抵御普通的刀箭;象的长牙上绑着锋利的金属刃,刃口闪着寒光,显得狰狞可怖。
紧随象群之后的,是上千名林邑步卒。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兽皮,手持生锈的铜刀或竹矛,脸上涂着黑色的油彩,嘴里嗷嗷叫着,朝着汉军的阵型发起了冲锋。范虎竟想趁汉军立足未稳,用象兵冲垮汉军的阵线!
“霹雳炮!目标象群!放!” 张绍毫不慌乱,令旗一挥,声音穿透了嘈杂的象鸣声。
王大牛猛地拉动炮尾的击发绳!
“轰!轰!轰!轰 ——!”
二十架霹雳炮几乎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改进过的火药包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划着死亡的弧线,狠狠地砸入正在加速冲锋的象群之中!
剧烈的爆炸接连响起!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破碎的铁片和碎石四散飞溅!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头大象当场被炸得血肉模糊,象背上的竹制箭楼瞬间崩塌,弓箭手被甩飞出去,摔在地上,很快被后续的象群践踏成泥。一头大象的左腿被炸断,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轰然倒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地蹬着四肢,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后面的象群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巨大的声响和刺眼的火光瞬间让它们惊骇万分!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瞬间乱作一团,大象们被爆炸和同伴的惨状吓破了胆,再也不听背上驭手的指挥,纷纷掉头,疯狂地撞向身后跟上来的林邑步卒!
“不好!象惊了!快跑啊!” 林邑步卒中有人尖叫起来,转身就想逃跑。但混乱的阵型哪里还能散开?狂奔的象群如同失控的巨兽,将林邑步卒撞得人仰马翻,惨叫声、践踏声、象鸣声响成一片。一个林邑小卒被大象的鼻子卷起来,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凹陷下去,当场没了气息;另一个小卒则被象蹄踩中腿部,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躺在地上哀嚎着,却很快被后续的人流淹没。
“弩手!射!目标驭手和象背弓箭手!” 魏昌趁机下令,声音如同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