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燕十三的归宿（1 / 1）

北疆的风比记忆中更烈，卷着雪沫子打在“瘸狼醉”酒馆的布幡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燕十三坐在柜台后，用没力气的左手擦着酒杯。酒杯是老赵留下的粗陶碗，边缘缺了个角，却被他擦得锃亮。

酒馆里只有三个客人。角落里两个是赶车的汉子，正就着酱牛肉喝烈酒，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关内的新鲜事。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青衫的文士，面前摆着碟茴香豆，手里捧着卷书看得入神——正是柳随风，他如今是朝廷的史官，每年都会来北疆待上三个月。

“燕老板，再来壶烧刀子！”其中一个赶车汉子喊道，将空酒壶推到柜台上。

燕十三点点头，用特制的木夹夹住酒坛，慢慢倒满酒壶。他的右臂还是没力气，只能用左臂做些轻活。这酒馆是他用朝廷给的赏赐盖的，地址选在当年石头村的旧址旁，院子里还种着棵从石头村移栽的槐树。

柳随风放下书卷，看着燕十三笨拙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当年在昆仑，我……”

“都过去了。”燕十三将酒壶递给赶车汉子，声音平静无波，“你写的《镇山河记》我看了，石头村的那段写得很细，谢谢你。”

柳随风苦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口：“我只是在赎罪。”他从袖中掏出封信，“这是石头的信，他说已经击退了胡虏的第三次进攻，还说……很想你。”

燕十三接过信，指尖划过粗糙的信纸。石头的字迹还是那么潦草，却透着一股力量，字里行间都是军情和思念。他看到“锈刀很听话，砍断了胡虏酋首的弯刀”时，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个满足的孩子。

傍晚时分，客人都走了。燕十三关上门，将锈刀从墙上取下来。刀身被他擦得发亮，那些诡异的纹路在油灯下若隐若现。他抱着刀坐在火堆旁，像当年在哨所里那样，用脸颊贴着冰冷的刀背。

“老赵，你说我算不算守住了山河？”他轻声问，仿佛老赵就在旁边，“石头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柳随风也变好了，不再是那个摇摆不定的影阁杀手。还有钱通，他在关内建了所义学，专教孤儿读书……”

火苗噼啪作响，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个完整的人，有两条手臂，握着锈刀，站在雪山之巅。

夜深时，酒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铁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正是千里迢迢赶来的石头。他看着趴在柜台上睡着的燕十三，怀里还紧紧抱着锈刀，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轻手轻脚地放下重剑，解下披风盖在燕十三身上。披风上还带着关外的寒气，却被燕十三无意识地裹紧了些。石头走到院子里，看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槐树，突然对着北疆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清晨，燕十三醒来时，发现柜台上多了碗热粥，旁边压着张纸条，是石头的字迹：“哥，我回边关了，等打退胡虏就来看你。对了，锈刀我保养过了，你摸摸看。”

燕十三拿起锈刀，刀身果然光滑如新，刀鞘上的红绸也换了条新的。他走到门口，看着远方雪山的轮廓，那里隐约传来胡虏的号角声，却很快被更响亮的战鼓声盖过——那是石头的军队在回应。

他将锈刀重新挂回墙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刀身上，折射出一道温暖的光带，落在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上。

“这山河，总算守住了。”燕十三喃喃自语，转身走向柜台，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客人。酒馆外的布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瘸狼醉”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与归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