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赵的酒馆(1 / 2)
北疆的风,总带着刀子似的寒意。
尤其是入了冬,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压在城头,卷着雪沫子打在“瘸狼醉”酒馆的木牌上,发出呜呜的声响。那木牌是用半截破酒壶改的,壶嘴被磨得光滑,壶身刻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正是老赵生前最宝贝的那只酒壶。
燕十三用布仔细擦着柜台,左手的指腹掠过木纹里的雪尘,动作很慢。重生的左臂比从前更有力量,青筋在麦色皮肤下若隐若现,只是偶尔在阴雨天,断口处还会传来细微的麻痒,像有蚂蚁在骨头缝里爬。
“再来碗烧刀子。”
角落里的老卒把空碗推过来,碗沿豁了个口子。他是当年镇北侯的旧部,一条腿留在了十年前的那场血战里,如今靠着抚恤金在边关小镇度日,每天都要来酒馆坐两个时辰。
燕十三提起酒坛,琥珀色的酒液坠进碗里,溅起细小的泡沫。酒是他自己酿的,用的是北疆特产的野葡萄,混着点烧刀子的烈,喝下去喉咙里像滚过一团火,却能把骨头缝里的寒气都逼出来。
“听说了吗?南边又不太平了。”邻桌的货郎压低声音,棉帽上的雪簌簌往下掉,“晋王那伙残党在江南闹得凶,说是要重建什么‘血浮屠’。”
“血浮屠?”老卒猛地拍了下桌子,空碗晃了晃,“当年潼关一战,不是把那鬼东西全拆了吗?”
“谁说不是呢。”货郎往燕十三的方向瞥了眼,声音压得更低,“江湖上都在传,得请燕十三出来才能镇住场子。可谁知道燕大侠在哪儿?有人说他早在祭天台那场大战里……”
后面的话被寒风卷走了。酒馆里忽然静下来,只有炉火烧得噼啪响,映着燕十三低垂的眼睫。他正在用抹布擦那只破酒壶招牌,壶身上的裂痕像极了老赵腿骨上的旧伤。
三年前,他在祭天台上经脉尽断,醒来时躺在昆仑山脚的雪地里。锈刀插在旁边,刀身蒙着层灰,再没发出过龙吟。石头背着他往北疆走,一路上沉默得像块冰,直到看见这片熟悉的雪原,才红着眼眶说了句:“师父,咱们回家了。”
他确实回不去了。握不了刀,提不起气,连最简单的劈柴都费劲。有天夜里,他摸着锈刀冰凉的刀身,忽然想起老赵总挂在嘴边的话:“这世道,能安稳喝口酒就是福气。”
于是就有了这家酒馆。
“老板,结账。”货郎起身时,靴底在泥地上蹭出两道印子,“您说,燕大侠真的……”
燕十三抬起头。他眼角的皱纹比三年前深了些,鬓角也染了霜,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藏着北疆永不熄灭的星。“酒钱不用结了。”他指了指窗外,“雪要大了,早点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