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北周武帝灭齐之战（2 / 2）
北周武帝对群臣说：“朕去年患病，未能平定北齐这个逃亡的敌寇。上次进入北齐境内，详细观察了他们的情况，他们用兵作战，几乎如同儿戏。况且他们朝廷昏乱，政令由一群小人把持；百姓哀怨困苦，朝不保夕。上天赐予的机会不把握，恐怕会留下后悔。上次出兵黄河以南，只是攻打他们的后背，没有扼住他们的咽喉。晋州本是高欢的发迹之地，镇守的地位十分重要，如今前去攻打，他们必定会前来救援；我们严阵以待，迎击他们必能取胜。然后乘胜追击，势如破竹，擂鼓向东进军，足以捣毁他们的巢穴，统一全国。”众将大多不愿意出征。武帝说：“机不可失。有阻挠我军出征的，将以军法处置！”
冬季十月己酉日，北周武帝，亲自率军讨伐北齐，任命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随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宇文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为前军。宇文亮是宇文导的儿子。
丙辰日，北齐武帝在祁连池打猎；癸亥日，返回晋阳。此前，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正勤勉，储备充足，百姓安居乐业，边境没有忧患。众受宠信的小人憎恨他，将他取代，从此公私事务都变得烦乱。
北周武帝抵达晋州，驻军于汾曲，派遣齐王宇文宪率领二万精锐骑兵驻守雀鼠谷，陈王宇文纯率领二万步兵骑兵驻守千里径，郑公达奚震率领一万步兵骑兵驻守统军川，大将军韩明率领五千步兵骑兵驻守齐子岭，焉氏公尹升率领五千步兵骑兵驻守鼓钟镇，凉城公辛韶率领五千步兵骑兵驻守蒲津关，赵王宇文招率领一万步兵骑兵从华谷攻打北齐汾州各城，柱国宇文盛率领一万步兵骑兵驻守汾水关。派遣内史王谊监督各路军队攻打平阳城。北齐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环城坚守。尉相贵是尉相愿的哥哥。甲子日，北齐在晋祠集结军队。庚午日，北齐君主从晋阳率领各路军队赶赴晋州。北周武帝每天从汾曲前往平阳城下督战，城中形势危急。庚午日，行台左丞侯子钦出城向北周投降。壬申日，晋州刺史崔景嵩镇守北城，夜间派遣使者向北周请求投降，王轨率领军队接应。天还未亮，北周将领北海人段文振，手持长矛与数十人率先登城，与崔景嵩一同抵达尉相贵的住处，拔出佩刀劫持了他。城上士兵大声呐喊，北齐军队大败溃散，北周于是攻克晋州，俘虏尉相贵以及八千名披甲士兵。
北齐君主正与冯淑妃在天池打猎，从清晨到中午，晋州派来告急的使者，驿马三次抵达。右丞相高阿那肱说：“陛下正在取乐，边境上小小的交战，是常有的事，何必急于奏报！”到了傍晚，使者再次前来，说“平阳已经陷落”，这才向君主奏报。北齐君主准备返回，冯淑妃请求再打一次猎，北齐君主答应了她。
北周齐王宇文宪攻克洪洞、永安二城，计划进一步进军。北齐人焚烧桥梁、据守险要，北周军队无法前进，于是驻守永安。派遣永昌公宇文椿驻守鸡栖原，砍伐柏树建造茅庵作为军营。宇文椿是宇文广的弟弟。
癸酉日，北齐君主分出一万军队前往千里径，又分出军队从汾水关出击，自己率领大军前往鸡栖原。宇文盛派人告急，齐王宇文宪亲自率军救援。北齐军队撤退，宇文盛率军追击，击败北齐军队。不久宇文椿报告北齐军队逐渐逼近，宇文宪再次返回救援。与北齐军队对峙，直到夜间都没有交战。恰逢北周武帝召见宇文宪返回，宇文宪率领军队连夜撤离。北齐人看到柏木茅庵还在，没有察觉北周军队已经离去。第二天，才发现真相。北齐君主派遣高阿那肱率领前军先行进发，同时指挥各路军队。
甲戌日，北周任命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人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下一万精锐军队镇守平阳。
十一月己卯日，北齐君主抵达平阳。北周武帝认为北齐军队刚刚集结，声势浩大，并且想要向西返回以避开其锋芒。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劝谏说：“凭借陛下的圣明威武，趁着敌人的荒淫放纵，何愁不能攻克；如果北齐出现贤明的君主，君臣同心协力，即使有商汤、周武王那样的势力，也不容易平定他们。如今北齐君主昏庸、大臣愚蠢，士兵没有斗志，即使有百万大军，实际上也是为陛下送来的礼物。”军正京兆人王纮说：“北齐丧失纲纪，已经有好几代了。上天辅助北周，一战就扼住了他们的咽喉。攻取混乱的国家、欺凌将要灭亡的政权，正是今天。放弃这个机会离去，臣实在不能理解。”北周君主虽然赞同他们的话，但最终还是率领军队返回。宇文忻是宇文贵的儿子。
北周武帝留下齐王宇文宪作为后卫抵御北齐军队，北齐军队追击，宇文宪与宇文忻各自率领一百名骑兵交战，斩杀北齐骁将贺兰豹子等人，北齐军队才撤退。宇文宪率领军队渡过汾水，在玉壁追上北周武帝。
北齐军队于是围攻平阳，日夜攻打。城中形势危急，城楼女墙都已毁坏，剩下的城墙只有几丈高。双方有时短兵相接，有时骑兵往来冲杀。外援没有赶到，众人都感到震惊恐惧。梁士彦慷慨激昂，神情自若，对将士们说：“今天就是战死的日子，我为你们率先冲锋。”于是将士们奋勇作战，呼声震动大地，无不以一当百。北齐军队稍稍后退，梁士彦于是下令妻妾、军民、妇女，日夜抢修城墙，三天就修复完成。北周武帝派遣齐王宇文宪率领六万军队驻守涑川，远远地为平阳声援。北齐人挖掘地道攻打平阳，城墙塌陷十余步，将士们乘势想要攻入城中。北齐君主下令暂且停止进攻，召冯淑妃前来观看。冯淑妃梳妆打扮，迟迟不到。北周人用木头堵塞了塌陷的地方，城墙于是没有被攻克。按照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的石头上有圣人的足迹，冯淑妃想要前去观看。北齐君主担心弓箭射到桥上，于是抽调攻城的木头建造远桥。北齐君主与冯淑妃过桥时，桥梁损坏，直到夜间才返回。癸巳日，北周武帝返回长安。甲午日，再次下诏，因北齐人围攻晋州，再次率领各路军队攻打北齐。丙申日，释放北齐投降的士兵让他们返回。丁酉日，北周武帝从长安出发；壬寅日，渡过黄河，与各路军队会合。十二月丁未日，北周武帝抵达高显，派遣齐王宇文宪率领部下先前往平阳。戊申日，北周武帝抵达平阳，庚戌日，各路军队全部集结，共八万人，逐渐推进，逼近平阳城摆下阵势，东西绵延二十余里。
此前，齐人担心北周军队突然来袭，便在晋城南面挖掘壕沟，从乔山连接到汾水；北齐君主出动大军，在壕沟北面列阵，北周武帝命令齐王宇文宪疾驰前往侦察。宇文宪回报说：“容易对付！请允许我击败他们再吃饭。”北周武帝听后大喜，并说：“如你所言，我就无忧了！”北周武帝骑着平时的御马，带领数人巡视阵地，所到之处都呼喊主帅姓名加以慰勉。将士们因被君主记挂而欣喜，都想奋勇杀敌。即将开战之际，有关官员请求换一匹好马。北周武帝说：“朕独自骑良马，想去哪里呢！”北周武帝想逼近北齐军队，却被壕沟阻挡，只好停止。从清晨到申时，双方相持不下。
北齐君主对高阿那肱说：“开战对吗？不开战对吗？”高阿那肱说：“我军虽然人数众多，但能作战的不过十万人，伤病员以及绕城砍柴做饭的又占了三分之一。过去攻打玉壁时，援军一到我们就撤退。如今的将士，怎能比得上神武皇帝时期的军队！不如不战，退守高梁桥。”安吐根说：“一小撮贼人，骑马上去就能刺杀，把他们扔进汾水里就行了！”北齐君主犹豫不决。身边的宦官们说：“他也是天子，我们也是天子。他尚且能远道而来，我们为何要据守壕沟示弱！”北齐君主说：“这话有道理。”于是下令填平壕沟，向南进军。北周武帝见状大喜，率领各路军队发起攻击。
两军刚一交锋，北齐君主就与冯淑妃并马观战。东面的军队稍稍后退，冯淑妃惊恐地说：“军队战败了！”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说：“陛下快逃！陛下快逃！”北齐君主立即带着冯淑妃逃往高梁桥。开府仪同三司奚长劝谏说：“军队半进半退，是作战的常态。如今士兵阵容完整，没有损失，陛下舍弃这里又能去哪里！马蹄一动，人心就会慌乱，再也无法振作。希望陛下速速返回安抚将士！”武卫张常山从后面赶来，也说：“军队很快就会收拢，阵容十分完整。围攻平阳城的军队也没有动摇。陛下应当返回。如果不信臣的话，请求派宦官去查看。”北齐君主正要听从，穆提婆拉着他的胳膊说：“这话不可信。”北齐君主于是带着冯淑妃向北逃走。北齐军队大败溃散，死者达一万余人，军用物资和器械，在数百里范围内堆积如山。只有安德王高延宗率领全军返回。
北齐君主逃到洪洞时，冯淑妃还在对着镜子涂粉玩乐，后面传来混乱的声音，呼喊贼人来了，于是再次逃走。此前北齐君主认为冯淑妃有功劳，准备立她为左皇后，派遣宦官前往晋阳取皇后的礼服祎翟等服饰。这时，在途中相遇，北齐君主拉住马缰绳，让冯淑妃穿上礼服，然后才继续逃走。
辛亥日，北周武帝进入平阳城。梁士彦见到北周武帝，握住他的胡须哭泣说：“臣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北周武帝也为之流泪。
北周武帝因将士疲惫，想要率军返回。梁士彦拉住马缰绳劝谏说：“如今北齐军队溃散逃亡，人心动摇。趁着他们恐惧之时发起进攻，必定能攻克北齐。”北周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握住他的手说：“我得到晋州，是平定北齐的基础，如果不坚守，大事就无法成功。朕没有后顾之忧，只担心后方发生变故，你要好好为我镇守这里！”于是率领众将追击北齐军队。众将坚决请求向西返回，北周武帝说：“放走敌人会滋生祸患。你们如果有疑虑，朕将独自前往。”众将于是不敢再说话。癸丑日，北周军队抵达汾水关。北齐君主进入晋阳，忧愁恐惧，不知该往何处去。甲寅日，北齐宣布大赦。北齐君主向朝臣询问对策，众人都说：“应当减轻赋税、停止徭役，以安抚民心；收拢残余军队，背城死战，以安定国家。”北齐君主想留下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镇守晋阳，自己前往北朔州。如果晋阳失守，就投奔突厥，群臣都认为不可行，但君主不听从。
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等三十余名负责宿卫的亲近大臣向西投奔北周军队，北周武帝对他们分别给予封赏。
高阿那肱率领的军队还有一万人，驻守在高壁，其余部众据守洛女砦。北周武帝率领军队向高壁进发，高阿那肱望风而逃。齐王宇文宪攻打洛女砦，将其攻克。有士兵报告说高阿那肱派使者招引北周军队，北齐君主命令侍中斛律孝卿核查，斛律孝卿认为是诬告。返回晋阳后，高阿那肱的心腹又告发高阿那肱谋反，北齐君主再次认为是诬告，将告发者斩首。
乙卯日，北齐君主下诏让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招募士兵。高延宗入宫觐见，北齐君主告知他想要前往北朔州的打算，高延宗哭泣劝谏，君主不听从，暗中派遣亲信先将皇太后、太子送往北朔州。
丙辰日，北周君主与齐王宇文宪在介休会合。北齐开府仪同三司韩建业献城投降，北周任命他为上柱国，封为郇公。
当天夜里，北齐君主想要逃走，众将不同意。丁巳日，北周军队抵达晋阳。北齐君主再次大赦，改年号为隆化。任命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总领山西的军队，对他说：“并州就交给兄长你了，我现在要走了！”高延宗说：“陛下为了国家不要离开。臣为陛下拼死作战，必定能击败北周军队。”穆提婆说：“陛下的计策已经定了，大王不能擅自阻挠！”北齐君主于是在夜间冲破五龙门出逃，想要投奔突厥，随从官员大多溃散。领军梅胜郎拉住马缰绳劝谏，君主才掉头前往邺城。当时只有高阿那肱等十余人骑马跟随，广宁王高孝珩、襄城王高彦道随后赶到，凑得数十人一同前行。
穆提婆向西投奔北周军队，陆令萱自杀，家属全部被诛杀没收。北周君主任命穆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下诏告谕北齐群臣说：“如果能充分发挥人力谋划，深刻领悟天命，官职爵位和赏赐，都会有所提升。如果是我方的将士，逃到北齐朝廷的，无论贵贱，都将既往不咎。”从此北齐大臣相继投降。
起初，北齐高祖担任北魏丞相时，任命唐邕掌管外兵曹，太原人白建掌管骑兵曹，二人都因擅长文书计算、精通簿册账目而受到重用。等到北齐接受禅让建立政权后，各部门都归尚书省管辖；只有这两个曹没有废除，改名为二省。唐邕官至录尚书事，白建官至中书令，常年掌管二省事务，世人称之为“唐、白”。唐邕还兼任度支尚书，与高阿那肱有矛盾，高阿那肱诬陷他，北齐君主下令侍中斛律孝卿总管骑兵省和度支省事务。斛律孝卿处理事务大多独断专行，不再征询唐邕的意见。唐邕自认为是元老，熟悉事务，却被斛律孝卿轻视，心中十分郁闷。等到北齐君主返回邺城，唐邕就留在了晋阳。并州的将帅向安德王高延宗请求说：“大王不做天子，众人实在不能为大王拼死效力。”高延宗迫不得已，戊午日，即位为皇帝。下诏说：“武平帝（北齐君主高纬）孱弱无能，政令由宦官把持，冲破关卡连夜出逃，不知所踪。王公卿士们，强行推举逼迫我，如今我只好接受皇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德昌。任命晋昌王唐邕为宰相，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沭阳王和阿干子、右卫大将军段畅、开府仪同三司韩骨胡等为将帅。莫多娄敬显是莫多娄贷文的儿子。众人听说后，不召自来的人络绎不绝。高延宗拿出府库中的财物以及后宫的美女赏赐给将士，没收了十余家宦官的财产。北齐君主听说后，对亲近大臣说：“我宁愿让北周得到并州，也不想让安德王得到它。”身边的人说：“道理确实如此。”高延宗接见士兵时，都亲自握手称呼他们的姓名，流泪哭泣，众人都争相为他效死；孩童妇女也爬上屋顶，挽起衣袖，投掷砖石抵御敌人。
己未日，北周君主抵达晋阳。庚申日，北齐君主进入邺城。北周军队包围晋阳，四面八方如同黑云汇聚。安德王高延宗命令莫多娄敬显、韩骨胡在城南抵御，和阿干子、段畅在城东抵御，自己率领部众在城北抵御齐王宇文宪。高延宗向来肥胖，前凸后翘，人们常常嘲笑他。到这时，他挥舞大槊往来督战，身形矫健如飞，所向无敌。和阿干子、段畅率领一千骑兵投奔北周军队。北周君主攻打东门，黄昏时分，攻入城中，进军焚烧佛寺。高延宗、莫多娄敬显从城门进入，夹击北周军队。北周军队大乱，争相从城门出逃，相互拥挤踩踏，堵塞道路无法前进。齐人从后面砍杀，北周军队死者达二千余人。北周君主身边的侍卫几乎全部阵亡，自己也无法脱身。承御上士张寿拉住马头，贺拔伏恩用马鞭抽打马的后部，这才艰难地冲出重围。齐人奋力追击，箭矢几乎射中北周君主。城东的道路狭窄曲折，贺拔伏恩和投降的士兵皮子信为他引路，这才得以幸免，当时已经是四更天。高延宗认为北周君主已被乱兵杀死，便派人在尸体堆中寻找留着长胡须的人，但是没有找到。当时齐人取得胜利后，进入坊市饮酒，全都醉倒睡去，高延宗再也无法整顿军队。
北周君主逃出城后，十分饥饿，想要逃走，众将也大多劝他返回。宇文忻愤怒地进言说：“陛下自从攻克晋州，乘胜追击到这里。如今伪主逃亡，关东地区震动，自古以来用兵，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盛况。昨天攻破城池，将士们轻敌，稍微有些失利，又有什么值得挂怀的！大丈夫应当死中求生，败中取胜。如今势如破竹的态势已经形成，为何要放弃而离去！”齐王宇文宪、柱国王谊也认为如果撤退必定无法幸免，段畅等人又极力说晋阳城内空虚。北周君主于是停下马，吹响号角收拢军队，不久军队就重新振作起来。辛酉日清晨，返回攻打东门，将其攻克。高延宗奋力作战，力量耗尽，逃到城北，被周人擒获。北周君主下马握住他的手，高延宗推辞说：“这是死人的手，怎敢触碰陛下！”北周君主说：“两国天子，并非有怨恨仇隙，只是为了百姓而来。我肯定不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随即就让人为他恢复衣帽，对他以礼相待。唐邕等人都向北周投降。只有莫多娄敬显逃往邺城，北齐君主任命他为司徒。
高延宗刚即位时，派遣使者给瀛州刺史任城王高湝送去书信，说：“至尊出逃，宗庙事关重大，众臣推举逼迫，我暂且主持号令。事情平定后，皇位终究会归还叔父。”高湝说：“我是臣子，怎能接受这样的书信！”于是将使者逮捕送往邺城。
壬戌日，北周君主宣布大赦，废除北齐的制度。收纳礼遇文武之士。
起初，邺城的伊娄谦出使北齐，他的参军高遵把北周的机密情况泄露给北齐，齐人将伊娄谦囚禁在晋阳。北周君主攻克晋阳后，召见伊娄谦，并慰劳他。将高遵交给伊娄谦，让他随意报复。伊娄谦叩头请求赦免高遵，北周君主说：“你可以召集众人向他脸上吐口水，让他知道羞耻。”伊娄谦说：“高遵的罪行，不是吐口水就能责罚的。”北周君主赞赏他的话，于是停止了这件事。伊娄谦对待高遵仍像当初一样。
对此，司马光说：奖赏有功之人，诛杀有罪之人，这是君主的职责。高遵奉命出使异国，泄露重大机密，这是叛臣。周高祖不亲自诛杀他，反而将他赐给伊娄谦，让他报复私怨，这是丧失了政令刑罚的公正性！孔子说，用恩德来回报怨恨，那用什么来回报恩德呢？作为伊娄谦，应当推辞不接受，把高遵交给有关部门，以正典刑。却请求赦免他来成就自己的私名，美好是美好了，但不符合公义。
北齐君主下令设立重赏来招募战士，却最终没有拿出财物。广宁王高孝珩请求：“派任城王高湝率领幽州道的军队进入土门，扬言奔赴并州；独孤永业率领洛州道的军队进入潼关，扬言奔赴长安；臣请求率领京畿的军队出兵滏口，擂鼓进军迎战。敌人听说南北都有军队，自然会逃散。”又请求拿出宫女和珍宝赏赐将士，北齐君主不高兴。斛律孝卿请求北齐君主亲自慰劳将士，为他撰写了祝辞，并且说：“应当慷慨流泪，以感动激励人心。”北齐君主出宫后，面对众人，正要发布号令，却忘记了斛律孝卿教给他的话，于是大笑起来，身边的人也跟着笑。将士们愤怒地说：“君主尚且如此，我们何必着急！”因此都没有了作战的心思。于是从大丞相以下，太宰、三师、大司马、大将军、三公等官职，都增加名额授予，有的职位甚至有三四个官员，多得数不清。
朔州行台仆射高劢率领军队侍卫皇太后、太子，从土门大道返回邺城。当时宦官仪同三司苟子溢仍然依仗宠信放纵暴虐，掠夺民间的鸡猪，放纵鹰犬捕捉；高劢将他逮捕示众，准备斩首；皇太后出面营救，苟子溢才得以幸免。有人对高劢说：“苟子溢这类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的祸福，你难道不担心后患吗？”高劢挽起衣袖说：“如今西方的敌人已经占据并州，达官显贵大多反叛，正是因为这类人扰乱朝廷。如果今天能杀死他，明天被处死，我也就没有遗憾了！”高劢是高岳的儿子。甲子日，北齐皇太后抵达邺城。
丙寅日，北周君主拿出北齐宫中的珍宝、服饰、玩物以及二千名宫女，赏赐给将士，对立功者分别晋升官爵。北周君主向高延宗询问夺取邺城的计策，高延宗推辞说：“这不是亡国之臣能想到的。”北周君主强行追问，他才说：“如果任城王高湝据守邺城，臣无法预料结果。如果如今的君主自己守城，陛下可以兵不血刃就能攻克。”癸酉日，北周军队向邺城进发，命令齐王宇文宪为先锋，任命上柱国陈王宇文纯为并州总管。
北齐君主带领各位权贵大臣进入朱雀门，赐给他们酒食，询问抵御北周的计策，每个人的意见都不相同，北齐君主不知该听从谁的。当时人心惶惶，士兵没有斗志，朝廷官员出城投降的，昼夜不断。高劢说：“如今反叛的人，大多是权贵，至于士兵，还没有离心离德。请求追回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属，安置在三台，趁机胁迫他们作战，如果不能取胜，就焚烧三台。这些人顾惜妻子儿女，必定会拼死作战。况且我军多次战败，敌人轻视我们，如今背城决一死战，按理说必定能击败他们。”北齐君主没有采纳。观测云气的人说，将会有政权更迭。北齐君主召集尚书令高元海等人商议，准备依照天统年间的旧例，将皇位禅让给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