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1 / 2)
公元前148年 汉景帝中元八年 春三月至四月
七国之乱的飓风,在关东大地上疯狂肆虐,卷起的血腥与尘埃,即便远在数千里外的北地,亦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震颤。梁国都城睢阳,在吴楚联军如同潮水般的猛攻下,城墙崩裂,尸骸枕藉,杀声震天。太尉周亚夫虽已出奇兵,疾行至昌邑,深沟高垒,扼住了叛军粮道咽喉,但正面战场的惨烈程度,并未因此稍减。每一份经由“潜渊”或其他渠道传至狄道的战报,都浸透着战争的残酷与帝国根基动摇的危机。
狄道靖王府,灯火常明。李玄业的书房,已然成了北地郡应对这场滔天巨变的中枢。他面容清减,眼窝深陷,但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悬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地图上,代表叛军的赤色箭头,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梁、楚、齐地,而代表朝廷官军的黑色防线,则在荥阳、昌邑、洛阳等要点苦苦支撑。北地郡,被特意用醒目的金色标注,孤悬于西北,仿佛惊涛骇浪中一艘独自航行的巨舰。
“王爷,最新军报。”公孙阙快步而入,声音带着疲惫,“吴楚联军攻势未减,梁王虽拼死抵抗,然伤亡惨重,睢阳恐难久持。周太尉仍坚守昌邑,并未出兵救援睢阳,朝中已有非议。”
李玄业目光未离地图,声音沙哑:“周亚夫持重,欲困死叛军,此乃老成谋国之策。睢阳……若能再坚守一月,叛军锐气必堕。”他顿了顿,问道:“匈奴方面有何动静?”
“朔方赵破奴报,匈奴右贤王本部主力已移至河南地(河套)以北,游骑活动异常频繁,数次试图冲击我边塞,均被击退。赵将军判断,匈奴仍在观望,若关东战事持续恶化,或朝廷显露败象,其必大举入寇。”
“告诉赵破奴,严防死守,绝不可给匈奴任何可乘之机!必要时,可示弱诱敌,予以迎头痛击,打掉其嚣张气焰!”李玄业斩钉截铁。他知道,北地此刻绝不能示弱,一旦让匈奴嗅到虚弱的气息,后果不堪设想。
“长安方面……”公孙阙压低声音,“‘潜渊’密报,陛下虽倚重周亚夫,然梁王求援甚急,窦太后亦忧心梁王安危,陛下压力巨大。且……朝中似有暗流,认为某些边镇藩王坐拥强兵,却按兵不动,有拥兵自重之嫌。”
李玄业眼中寒光一闪,随即隐去。这是预料之中的指责。他沉声道:“本王上表陈情,言明边患之危,请专事匈奴,此心可昭日月。朝廷若需北地出兵,一纸调令即可,我李玄业绝不推诿!然若无人下令,我北地之责,首在确保帝国西陲无恙!此乃大义所在!”他这番话,既是说给可能存在的监听者听,也是坚定北地自身的立场。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入内,呈上一封火漆密信:“王爷,玉门关王猛将军六百里加急!”
李玄业迅速拆开,阅毕,眉头锁得更紧:“王猛报,西域车师、龟兹等国态度愈发暧昧,匈奴使者在其国中活动猖獗。更有迹象表明,匈奴可能试图说服西域诸国,断我河西走廊,或甚至联手寇边!”
屋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关东未平,西域又生变数,北地顿时陷入东西两线受敌的潜在危局。
“王爷,是否需从朔方抽调部分兵力,加强玉门方向?”公孙阙建议道。
李玄业沉吟片刻,缓缓摇头:“不可。朔方直面匈奴主力,压力更大。玉门关险固,王猛善守,暂可无忧。当务之急,是稳住自身。”他转向公孙阙,“传令下去,即日起,北地实行战时配给制,优先保障军需。加大募兵力度,以守土安民为号,征发预备兵员,加强狄道及各县城防。同时,派出使者,携带重礼,秘密联络河西羌人、小月氏等部,许以利益,务必使其保持中立,至少不能倒向匈奴!”
“是!”
命令一道道发出,北地这部战争机器运转得更加急促。城墙上守军的身影更加密集,工坊的炉火日夜不息,新募的兵士在军官的呼喝下进行着紧张的操练。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感,弥漫在狄道城的空气中。市井之间,百姓行色匆匆,交谈声也压低了几分,关于关东战事的各种流言蜚语,在坊间悄悄流传,虽有官府竭力弹压,仍难免人心浮动。
紫霄宫中,李凌的神念笼罩着整个北地,将那信仰光流中愈发剧烈的波动尽收“眼”底。代表“稳定” 的金色光泽在东西两线压力的挤压下,范围明显缩小,亮度也黯淡不少。而象征着“忧虑”、“恐惧” 的灰暗气息,则如同瘟疫般从边境军镇和狄道城中弥漫开来,尤其当关东战事不利的消息和西域不稳的传言相继传来时,这灰暗气息几乎要形成实质的乌云。然而,在这片灰暗之中,一股“坚韧”、“秩序” 与“对靖王府信任” 的赤红色光晕,始终顽强地闪耀着,尤其是在狄道核心区以及赵破奴、王猛等边军系统中,这红光甚至比以往更加炽烈。那是北地军民在巨大压力下被激发出的同仇敌忾之心,也是对李玄业领导力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