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带上“号外”,得亲口跟他们说……告诉他们,成了!(2 / 2)
宋老缓缓把烟头按进搪瓷缸,发出滋啦一声。他抬起头:
“都听明白了?就按何工这个小灶加大锅饭,老师傅带徒弟的法子办!我去部里要调令,你们分头行动。”
他看向何雨柱,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激动:
“好!好一个核心心脏,集中攻坚!外壳筋骨,因地制宜!匠人突击,技术下沉!
就这么干!雨柱,你立刻拿出核心模块的详细技术标准和接口规范!
其他人,按何工这个思路,分头去落实!调令我去要!压力我去顶!三个月!一百台!必须让红’在三十个点上亮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震天的喧嚣:
“胜利的喜悦属于人民,但胜利后的仗,得靠我们这样打!散会!立刻行动!”
随后办公室的木门哐当一声轻轻掩上,外头走廊里急匆匆的脚步声,立马被隔了一层,变得朦朦胧胧的。
宋老没急着说话,不紧不慢地踱到靠窗那张旧茶几边上,弯腰从抽屉最里头摸出个朴素的陶罐子,揭开蜡封,
一股子陈年普洱特有的茶香就飘了出来,慢慢悠悠地在屋里散开。
宋老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
他拎起暖壶,烫壶、洗茶、冲泡,一套动作不紧不慢。
他把一杯沏得深红透亮的茶汤推到何雨柱跟前:
“柱子,尝尝这个,老班章,我这儿存了快十年了,平常可舍不得动。”
何雨柱赶紧双手接过来,粗陶杯子温温的。
他抬眼瞅着宋老,老爷子眉眼间那点极力想压住、却还是汩汩往外冒的激动,他看得真真儿的——
那是在天大的事儿办成了之后,憋了一肚子话,只想找最懂行、最贴心的人说道说道的劲儿。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小泥炉上的水将开未开、发出细细的嘶嘶声,俩人之间那份默契,根本用不着多言语,全融在这满屋沉静的茶香里了。
宋老端起自己那杯,也没喝,眼神好像一下子望回到了过去的岁月。
过了小半晌,他收回目光,轻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
“柱子啊……刚才在会上,布置任务、定指标、给大家伙儿压担……那是公事,是咱必须立马就干的下一步。”
他顿了顿,“可这会儿坐在这儿,对着你,闻着这股子茶香……我这儿,”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心口,“翻来覆去滚着的,压不住也忘不掉的,就俩字——成了!”
何雨柱默默用力点头。
“成了!你懂我这意思吗?”
宋老的声调猛地扬了起来,“咱们自个儿弄出来的那声响动,在沙漠那天高地阔的地方……它,炸了!”
他左手攥成了拳头,“从啥也没有开始,受了多少窝囊气,熬干了多少灯油……今天,
它响了!响得山摇地动!响得让那帮瞧不起咱的人,都得愣一愣神!”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茶香的空气,语气一下子变得悠远,还掺上了惋惜:
“这份烫心窝子的高兴,这份沉得让人鼻子发酸的念想……柱子,我只能跟你叨咕叨咕,也只有你小子,真知道这成了背后,是多少条好汉拿命蹚出来的路,是多少盏……再也亮不起来的油灯啊。”
宋老的目光挪到窗外那一片红彤彤的晚霞上,他喉咙里滚了滚回忆道:
“老张……老张他啊……就为了一组数据,一组他妈的要命的、关系到成败的、小数点后几位的数儿!
他……他就钻在那冰窟窿似的帐篷里,死熬!
七天七宿!零下三四十度,呵气成冰,笔都冻得写不出字,手僵得跟胡萝卜似的,他就硬挺着,一遍遍算,一遍遍核对……他那身子骨,本来就单薄,哪里经得住这么熬?
寒气钻心入肺,硬生生把肺给……给造完了啊!
前年冬天,雪下得比鹅毛还大,没熬过去……临走前,还攥着那沓演算纸,嘴里念叨着那串没抠完的数……”
宋老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沉又长。
“还有老王……老王那性子,轴!认死理!搞材料验证,那是要命的活儿。
炉子烤得人皮都要焦了,F射……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却狠毒得很。他就死守着那个炉子,一步不离,说数据不稳定他不能走,得亲眼盯着。
一步不离啊!辐射就这样一点一点,入了骨髓,毁了根子……去年开春,万物都醒了,他……他倒下了,才三十八,正是顶梁柱的岁数啊……正当年……”
宋老的声音低沉下去。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要抓住什么逝去的东西:
“还有老李头……老李头走的时候,人都脱了形了。可他心里头……明镜似的!
他攥着我的手,攥得死紧,那手冰凉……气儿都短得接不上了,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眼睛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问……”
宋老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有……信儿……没?……就这一句!到死,就记着咱们当年在莫斯科啃那又酸又硬的黑列巴时,发过的狠,赌过的咒!
记着那个信儿啊……”
宋老端起杯子,咕咚灌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把涌到嗓子眼的哽咽给压了下去。
过了半晌,再开口,声音沉重:
“待会儿,等这边消停了,”
他用下巴颏朝桌上印着特大号黑字标题的号外报纸扬了扬,
“我就揣上它,去西山后头那片松柏林子里,瞅瞅他们去。
得亲口跟他们说……告诉他们,成了!
告诉他们,当年咱们在戈壁滩上就着沙子咽炒面、在图纸堆里熬红眼、在人家掐咱脖子时憋着的那口窝囊气……没白受!
咱们认准的这条路,蹚通了!他们豁出命去奔的那个念想……今儿个,成了!”
宋老的嗓音哑了下去,声音里带着释然:
“柱子啊,这声成了,是这些老哥们儿拿命垫的底,是咱勒紧裤腰带也得争的这口气,也是你……”
他看向何雨柱,“用你那个能把麻烦事儿捋顺溜、从小处见大本事的独门绝活,在最后那最要命的节骨眼儿上,又稳、又准、又狠地给办妥帖了!
要不是你解开了那个卡住整个流程的死扣,这声成了……还不知道得让多少好同志把命扔在戈壁滩上,干等着啊……”
他看着何雨柱,眼里是全然的肯定。
宋老慢慢靠回椅背,提起茶壶,给何雨柱和自己又续上热水。
茶水冲进杯子的声音,在这安安静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楚,像是在给那些走了的老伙计们满上告慰的酒。
何雨柱从头到尾没吱声,两只手紧紧捧着那杯越来越温吞的茶。
宋老的话——那份信任、那些没能等到今天的老伙计、这些只能跟他吐露的真心话,记在心底。
他不用开口。
此刻的安静,就是最好的回答。
茶香在屋里静静绕着。
两个刚从大事里走过一遭的人,对坐着,品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茶香在屋里静静绕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也没人去拉灯绳。
昏暗中,只能隐约看见彼此的轮廓。
就在这片安静的暗影里,一直沉默的宋老,忽然呵地一声笑了起来,带着一股豁然开朗的痛快劲儿。
“好啊!好啊!”
他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句,抬手啪地一声拍在膝盖上,身子也跟着挺直了,
“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咱们这事业就断不了!特别是你,柱子!”
他的目光带着赞赏,落在何雨柱身上。
“成了!这事儿真成了!我得去告诉老张、老李他们这个信儿!”
宋老说着就站起身,声音里充满兴奋,
“走,柱子!陪我一块儿,带上号外,看看老伙计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