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虚空的橄榄枝（2 / 2）
“方舟之影”舰体表面的星辉重新开始流动，但不再是之前的压迫姿态，而是向内收敛、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星璇。庞大的骨质巨舰开始缓缓后退，融入那片被它自身能量扭曲的空间褶皱之中。
“……交易成立。引擎核心……将送达。”声音渐渐飘渺，“记住你的承诺……人类的女王……”
星璇骤然收缩！
轰！
无声的能量涟漪扫过整片空域。前一秒还如同山岳般横亘在星空中的“方舟之影”，连同它周围所有的伴航舰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被其能量扰乱的星尘，还在无序地飘荡，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接触并非虚幻。
舰桥内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压抑的哽咽。
“他们……他们走了？”副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额头全是冷汗。
紫月缓缓将硅化左臂从控制台中拔出，带起几缕青烟和融化的金属液滴。她脸上没有任何轻松，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当然走了。他们拿到了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去捅星盟的心脏。”
她转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船员们，刚想下达指令。突然，副官猛地指着星图投影仪旁边的金属桌面，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调：“殿下！您的手……桌面！”
紫月霍然低头！
只见在她刚才撑过身体的金属桌面上，就在她硅化左臂自然垂落的位置旁，赫然多出了一组符号！那绝非任何已知文明的文字，甚至超越了数学公式的范畴。它们像是用极高温度瞬间蚀刻而成，边缘光滑，深达寸许。线条扭曲盘绕，既像某种古老生物神经末梢的无限分形，又像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折叠后留下的疤痕，充满了非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几何美感。更诡异的是，这些符号的边缘，正有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丝在缓缓流动，如同活物的呼吸。
【警告！侦测到高维认知模因污染实体残留！】
【污染源：接触残留！强度：低！扩散风险：高！】
【接触者精神防护屏障遭受冲击！建议立即隔离清除！】
系统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冰水浇头！
紫月瞳孔骤然收缩，厉声喝道：“全体舰员！立即报告精神状……”
“态”字还未出口，她的命令被一阵诡异的低语淹没。
那低语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人，而是像瘟疫般瞬间在舰桥各个角落同时响起。导航员双眼失焦，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仪表盘，嘴里反复咕哝着：“……修剪……要修剪……”；舵手呆呆地看着前方漆黑的星空，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哼着不成调的破碎音节：“……幼苗……不听话……”；连离得最远的通讯官，也眼神涣散地对着无信号的屏幕，用气声重复着：“……园丁……园丁来了……”
此起彼伏，如同梦魇中的呓语，汇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浪。所有人的声音都带着一种被强行植入的、非本意的麻木感。
紫月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她猛地看向自己那只刚刚刻下诡异符号的硅化左臂——幽蓝色的光丝正在金属皮肤下加速流动，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神经接口直冲大脑！她强行调动意志力，压制住那瞬间袭来的眩晕和恶心。
“园丁在修剪……不听话的幼苗……”
游牧者最后的话语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意识深处。
“启动最高级神经防护协议！切断舰桥所有非必要神经连接！医疗组，立刻上舰桥！执行强制精神镇定！”紫月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强行压下舰桥内弥漫的恐慌。她猛地转身，冰冷的视线扫过那些陷入诡异低语的船员，最终定格在自己那只幽蓝光芒流转的硅化手臂上。
就在这时，一阵与当前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曲调，从一个角落传来。是那个年轻的雷达操作员，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嘴唇却不受控制地翕动着，用一种近乎梦游的、稚嫩的童声，轻轻哼唱起来：
“星穗摇啊摇，摇到园丁桥……”
“园丁伯伯剪枝桠，不乖的苗苗不见了……”
童谣的调子简单而诡异，歌词的内容让紫月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修剪枝桠……不乖的苗苗……这绝不是巧合！
【警告！检测到模因污染深度扩散！载体：未知童谣信息素！目标：低级精神防护个体！】
【建议：立即物理隔离感染源！启动记忆清洗程序！】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紫月脑中尖啸。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硅化左臂的幽蓝光芒在意志压制下暂时黯淡了几分。她必须掌控局面。
“记录童谣！分析所有已知文明儿歌数据库，查找匹配项！”紫月的声音稳定得可怕，目光如利刃扫过舰桥，“通讯官，恢复与公国主星加密线路！最高优先级！我需要科学院立刻分析桌面符号和这首童谣的关联！其他人，坚守岗位！重复一遍，坚守岗位！这不过是敌人的精神把戏！”
她的镇定如同无形的锚，暂时稳住了舰桥内摇摇欲坠的人心。低语声和童谣声在严厉的目光下渐渐微弱下去，虽然那些船员的眼神依旧涣散，但至少停止了梦呓般的重复。
紫月走到那张刻满诡异符号的金属桌前。幽蓝的光丝在刻痕深处缓缓流淌，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生命感。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只是悬停在符号上方几毫米处。一股冰冷的、带着精神侵蚀性的无形力场立刻缠绕上来，试图顺着她的神经入侵。
“哼。”她冷哼一声，硅化左臂瞬间抬起，掌心向下，覆盖在符号上方。嗡！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紫色谐振力场从掌心扩散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那不断散发精神污染的符号强行隔绝、压制。桌面上的幽蓝光芒立刻黯淡下去，舰桥内那种无形的压抑感也减轻了不少。
暂时压制住了污染源，紫月才缓缓直起身。她走到巨大的弧形舷窗前，窗外是重归寂静的宇宙深空。游牧者的舰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漆黑的背景上，只有遥远的恒星像冰冷的钻石般点缀着。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舷窗玻璃上，倒映着紫月自己挺拔而孤绝的身影。而在那倒影的身后，在窗外那片深邃无垠的黑暗背景之中——
一只由亿万点旋转星尘构成的、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巨手轮廓，正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宇宙的幕布后探出！
那星尘巨手的指尖，带着一种漠视众生的、纯粹观察者般的冰冷质感，正遥遥地、似虚似实地，覆向舷窗倒影中紫月的头顶！
紫月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她猛地回头，视线如电射向舷窗之外真实的宇宙空间！
那里，除了永恒的黑暗和遥远的星光，空无一物。
只有冰冷的舷窗玻璃，清晰地倒映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她身后那片深空中，那只由星尘勾勒出的、覆盖一切的巨掌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