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她走后,连风都学会了签名(2 / 2)
此处的地脉,竟与京城那口被焚毁的宁火井,存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共鸣!
他找到盲童的母亲,旁敲侧击地询问。
那妇人一脸茫然地回答:“俺娃这几天老是做梦,说梦里有个穿粗麻衣的女人,站在好大的雪里,不跟他说话,就是看着他,对他点头。”
蓝护卫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终究没有惊扰这一方平静,只是在当夜的巡查记录中,用炭笔重重添上了一句:“信火不在宫中,在梦醒之间。”
[三日前·皇陵]
紫大臣已病入膏肓,他连续三日滴水未进,枯槁的手中,却死死攥着一根刚从墙角石缝里冒出的“笔芽花”嫩芽。
他双目浑浊,口中反复喃喃着:“名字……我欠的那些名字……还没还完……”
林墨闻讯星夜赶至,见他已是油尽灯枯,心下一横。
当夜,她按照药王谷秘典《灵识通纪》的记载,在紫大臣房中设下“魂引阵”,将“笔芽花”的花粉混入特制的安神熏香之中。
子时三刻,熏香燃尽。
原本昏迷不醒的紫大臣猛然坐起,双眼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一把抓过床头的炭笔,扑到早已备好的纸卷上,状若疯魔,狂书不止!
从深夜到黎明,他写满了整整十卷《补遗录》。
上面记录的,不再是帝王将相,而是三百二十一位在历次灾祸、变法、抗争中,被史册无情抹去的平民义举。
有背着邻家孩童逃出火场的农妇,有死守粮仓不让贪官染指的仓吏,有自发组织修渠却被污为乱民的匠人……每一个名字,都鲜活如血。
天光大亮,他掷下最后一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却又无比轻松:“现在,我可以烧自己了。”
林墨大惊,上前欲阻拦,却被他抬手制止。
老人眼中再无癫狂,只剩下一片澄澈的平静:“不是毁灭,是交付。”
言罢,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十卷呕心沥血的手稿,亲手投入了屋角的灶膛。
火焰腾起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燃烧的灰烬并未落下,反而化作一道道黑色气流,逆向升腾,在布满蛛网的房梁之下,缓缓凝聚,最终,凝成了七个力透纸背的虚空大字:
“名归无名处。”
[万里之外·雪原]
苏烬宁在一块巨大的黑石前停下了脚步。
石缝之中,那粒承载了更多意义的“笔芽花”种子,已然生根。
两片小小的嫩叶奋力舒展开,叶脉的纹路天然形成了一道蜿蜒的路径,其指向的尽头,恰是东南方那十七座至今尚未被点亮、陷入沉寂的民策台。
她从腰间解下最后一枚随身之物——那是一块小小的陶片,冷宫岁月里,她曾用这破碗的残片舀雪水止渴,靠它活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
她将陶片轻轻放在石下,用浮雪掩埋。
做完这一切,她再无牵挂,转身离去。
就在她迈步的瞬间,身后被她踩过的积雪忽然轻轻一塌,露出半截被深埋已久的古老石桩。
桩顶平滑,上面以最古朴的技法,模糊地凿刻着三个并列的符号:
一个耳朵,一只眼睛,一颗心。
——原来如此。
她心中轻叹。
听,用耳;见,用目;知,用心。
三者皆通,方为真言。
苏烬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唇角却极轻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终未回首。
风掠过她曾站立的地方,轻轻捧起那片掩埋陶片的雪,像在完成一场无人主持的祭礼。
旷野之上,风变得愈发浩大,它不再呜咽,而是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卷起地表无数细小轻盈的种子,像一场席卷天地的无声宣誓,浩浩荡荡地飞向那些更遥远、更荒芜、还不知道该如何写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