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风说,她从来没走(1 / 2)
那只野猫的足迹,早已在边关的商道上,掀起了一场无声的浩荡风暴。
最初,是往来于八郡三十二县的行脚商,在驿站的墙角、茶馆的门楣、甚至是拴马的木桩上,看到了那两个用各种材料写就的字——“守静”。
有的用炭灰,有的用浆果,有的干脆就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字体千奇百怪,笔画拙劣可笑,却都透着一股奇异的虔诚。
这股风潮如瘟疫般蔓延,无人知其源头,也无人晓其真意,却不妨碍人们将其当成一种祈求安宁的符咒,争相模仿。
林墨的马车行至玉门郡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她勒停马,目光如炬,扫过一排排商铺门前悬挂的“守静”木牌。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攫住了她。
随行的济世阁弟子不解道:“首使,这‘守静’二字,近来传得邪乎,说是能保商路平安,我看不过是些愚民的妄念。”
林墨没有回答,她走下马车,径直来到一座民策台前。
这座台子曾遭流寇焚烧,半边焦黑,如今却被当地民众自发地清理干净,台基的裂缝里,塞满了簇新的泥土,几株新生的“笔芽花”嫩芽正顽强地探出头。
而守护台子的,正是那些在店铺门口挂着“守静”木牌的商户和百姓。
他们看到林墨一行人,眼中虽有警惕,更多的却是一种默契的坚毅。
林墨的心头剧震,她瞬间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祈福的符咒!
这分明是一道无声的筛选令,一道忠诚的辨识符!
凡是心中仍记挂着那个人、仍信奉着《耕心诀》理念的,都会在潜移默化中,被这两个字吸引,成为民策台最坚定的守护者。
她立刻下令,调动济世阁在西北的所有人脉,不惜代价,追溯这两个字的源头。
线索如蛛网般收束,最终指向了边关最后一座破败的土地庙。
当林墨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看到的只有满地尘埃和蛛网。
她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神像后那根布满裂痕的梁柱。
她小心翼翼地探手进去,指尖触到了一片粗糙的布料。
是半截撕下来的衣角,粗麻质地,上面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林墨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认得这血迹中蕴含的、独属于苏烬宁的生命气息。
她走出庙门,找到正在打盹的老驿卒,沉声问道:“月余前,可有一个穿粗麻衣袍的女人在此处停留?”
老驿卒揉着惺忪睡眼,茫然地想了半天:“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神神叨叨的,话也不多。在这儿住了一晚就走了。听说啊,她在这庙里留了句话,后来不知怎么的,让一只野猫给带出去了,邪门得很!”
林墨站在风沙弥漫的庙门口,望着那条通往无尽荒漠的古道,良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有释然,有敬畏,更有无尽的感慨。
“她连告别,都不需要用嘴来说了。”
就在林墨为这无声的迁徙而震撼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忆所,一场更宏大的仪式正在进行。
阿阮端坐于忆所中央,在她面前,百名精心挑选出的学徒盘膝而坐,精神高度集中。
他们是新一代的共感文传承者,即将第一次尝试与广袤的地脉网络进行深度联通。
“凝神,入静,忘记你们的口鼻,用你们的意识去呼吸。”
阿阮的声音不再通过喉咙,而是直接在每个学徒的脑海中响起。
她自己,就是整个共感网络的枢纽。
当百道意识汇入地脉的瞬间,整个王朝的土地仿佛轻轻颤抖了一下。
十七座民策台,无论新生还是残破,在同一时刻嗡嗡作响,绽放出肉眼可见的温润光华。
学徒们的意识被这股磅礴的力量席卷,仿佛坠入了由光与信息构成的海洋。
下一刻,在他们共同的“视野”中,那片光的海洋开始沸腾、重组!
无数光点汇聚成型,在他们意识的苍穹之上,勾勒出一幅巨大无比的图案——那竟是一篇完整的《耕心诀》!
每一个字都由光构成,流动闪烁,其笔锋的顿挫、转折的力道,竟与当年苏烬宁亲手书写时的习惯与神韵,别无二致!
所有学徒都惊呆了。而作为主持者的阿阮,更是心神剧颤。
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向任何人传授过《耕心诀》的完整形态,更不用说这种烙印着苏烬宁个人风格的“笔迹”!
这不是记忆的复现,也不是信息的调取。
阿阮缓缓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片由集体意识构筑的虚空。
当她的指尖划过一个光芒构成的“心”字时,一股浩瀚而温暖的意念奔涌而来。
她瞬间明悟。
这,是在这片土地上,在所有信奉者的潜意识深处,被共同孕育、推演、最终“生”出来的!
是这片土地和人民,用他们共同的思念与践行,将那个人的思维方式,彻底烙印成了这个新生文明的底层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