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她连风都不收(2 / 2)
可他的血迹刚一接触石面,便如水入海绵,竟被那坚硬的石壁缓缓吸收,最终彻底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众人骇然。
阿阮却缓缓闭上了眼。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手痕,只是将掌心轻轻贴在旁边的石壁上。
一瞬间,指尖传来一阵细密如电流的震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正从百丈地底深处传来,通过石壁这个“通道”,与她的感知相连。
她豁然开朗。
这面墙,不愿做承载痕迹的容器,它只愿做传递感知的通道。
她睁开眼,声音轻柔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她留下的不是痕迹,是触碰的方式。”
她收回手,对身后所有使徒下令:“所有人,空手触壁,静心三息。”
众人虽不解,却依旧遵从。
当所有人的手掌都贴上石壁,那股震动变得愈发清晰。
“后退九步。”阿阮再次下令。
众人齐齐后退。
“齐声默念:不执。”
“不执……不执……不执……”无声的意念在每个人心中流淌。
当最后一个“执”字默念完毕,井底的风骤然停止。
那面被众人触碰过的石壁,竟由内而外泛出一层淡淡的温光,如玉石般莹润。
光芒只持续了一瞬,便彻底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南,大旱三月,赤地千里。
百姓求雨无门,绝望之下,自发在干涸的河床之上,用仅存的湿泥堆砌起一座座简陋的“烬宁土偶”,日夜跪拜,以求庇佑。
土偶落成之日,果然天生异象!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际,竟在午后骤然昏暗,远处雷声滚滚,黑云压城。
“显灵了!显灵了!”
无数百姓见状,以为诚心感动上苍,纷纷跪倒在地,狂热欢呼。
然而,瓢泼大雨并未落下。
相反,那些被万人跪拜的土偶,竟在同一时刻“咔咔”自裂!
众人惊恐之际,只见无数细小的青色藤蔓,竟从土偶的裂缝中疯狂钻出,如灵蛇般迅速缠绕住人群的脚踝。
藤蔓并未伤人,只是用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力道,轻轻牵引着所有人,向着河岸一侧的荒坡缓缓移动。
当众人被引至坡顶,藤蔓便自行松开,缩回地下。
人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脚下,发现这片荒坡的泥土竟异常湿润。
有人试着挖掘,不过三尺,便有甘甜的泉水汩汩涌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祭司看着那眼新泉,又回头望向河床中已经彻底崩塌的土偶,颤抖着声音道:“老天爷……她不要我们拜她……她是要我们跟着她找水!”
自此,江南一带再无任何塑像,民间唯有一条“寻痕法”悄然流传——凡遇困境,只需静坐于地,待风吹来,衣角飘动的方向,便是出路所在。
乾元殿内,夜深人静。
萧景珩正批阅奏章,面前的烛火毫无征兆地一阵剧烈摇曳,火苗被拉长成一道纤细的火线,笔直地指向大殿角落一个蒙尘已久的琴匣。
他心中一动,起身走去,拂去尘灰。
是她的琴。
那张她曾用来弹奏《破阵》的旧琴,自她走后,多年未曾发声。
他将琴置于案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第一声,没有声音。
他微微蹙眉,再次拨动。
第二声,清越如凤鸣,竟引得殿外屋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响,与之共鸣。
他正自惊疑,准备弹奏第三声,忽觉指尖传来一阵锐痛!
“铮!”
一根琴弦应声而断,锋利的断口划破了他的指腹,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精准地滴在了琴面之上。
诡异的是,血珠并未染红木纹,反而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瞬间被琴身吸入,消失无踪。
整张琴,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性,彻底失音。
无论萧景珩如何拨弄,都再也发不出半分声响。
“陛下!”贴身内侍见状大惊,连忙上前,“奴才这就去取新弦来换!”
“不必了。”
萧景珩摆了摆手,止住了他。
他轻抚着冰冷无声的琴身,声音低沉而平静。
“她连声音都不要了。”
当夜,他亲下谕令,命人将此琴置于一叶特制的漂流木筏之上,放入宁心湖的支流,任其远去。
次日清晨,有渔人在下游的浅滩处发现了那只木筏。
筏上空空如也,琴已不见踪影。
唯有岸边的沙地上,留下了两行并行的足迹,一深一浅,相依相伴,朝着湖水的方向延伸了十步。
而后,在水边,同时消散。
种种异象,如风过无痕,虽有传闻,却无人能窥其全貌。
济世阁,那间曾焚尽无数药渣的密室之内。
林墨站在一张巨大的书案前,神情专注。
她放弃了“传道”,却不能放弃“记录”。
她不能记录她的“道”,但可以记录她的“恩”。
她要编纂一部前所未有的医典,不仅录入药石之方,更要录入经世济民之策,录入这山河重生的一切。
她为这部典籍命名为——《济世录》。
而在开篇,她预留了空白的一章,拟设为“烬宁篇”,专门用来记述那些因她而起的、福泽苍生的种种善果。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那支曾无数次书写药方的狼毫笔,饱蘸墨汁。
这一次,她写的不是药理,而是恩泽。
她缓缓落笔,在“烬宁篇”的卷首,写下了第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