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她连名字都拆了(2 / 2)
他回到书房,将所有残存的手稿付之一炬。
火光中,他在墙壁上用力刻下三个字:
忘即记。
更遥远之地,旧宫聋令亭。
阿阮正带领着新一代的“共感文”传承者们静坐。
她已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哑婢,而是所有使徒的引路人。
一名年轻的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祖,若……那位大人归来,我等当如何称呼?”
阿阮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众人闭目,静心聆听。
片刻之后,一阵风穿过石亭的缝隙,发出呜呜的低鸣。
那风声起伏不定,但仔细分辨,音节的顿挫起伏,竟与“苏、烬、宁”三个字的发音,有七分相似!
众人惊喜地睁开眼,想要再听真切些。
可就在他们睁眼的瞬间,风止,声绝。
他们不甘心,在亭中苦等一夜。
风再起时,却只吹出一些零散破碎的音符,再也无法拼凑出那个完整的姓名。
第三夜,风声彻底消失。
然而,就在万籁俱寂之中,每一个人的耳中,却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他们自己在心中默念“苏烬宁”的声音。
但下一瞬,这个由意念构成的名字,竟在他们脑海中自动碎裂!
“苏”、“烬”、“宁”,三个独立的音节,如三颗星辰,从他们意识的星空中坠落,最终融入呼吸,散入了温暖的胸腔。
阿阮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澄澈。
她轻声对众人道:“她把自己的名字,还给了空气。”
民间,江南大旱之后,“烬宁咒”悄然兴起。
无数信众每日诵念其名,以求风调雨顺,阖家平安。
某个月圆之夜,一座山谷中,上千信众齐声呼名,声浪直冲云霄,竟引得夜空中的星轨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离。
然而,就在第七遍即将诵念完成之际,异变突生!
所有人的声音,都在同一刻戛然而止。
他们的喉咙仿佛被一团无形的棉絮堵住,无论如何用力,都发不出半点声响。
恐慌蔓延。
半柱香后,众人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但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他们再也无法准确地发出“烬”这个字的读音。
每当舌尖抵住牙齿,试图吐出那个音节时,最终发出的,都只是一声悠长而无奈的轻叹。
数日之内,各地皆有类似的情形发生。
就连牙牙学语的孩童,提到这个名字时,都会在第二个字上不由自主地卡顿。
一位皓首穷经的老儒生苦思良久,终于在一片竹简上颤抖着写下:“言不可载者,方为真名。”
他将竹简投入火中。
火焰猛地升腾,化作一个高挑而模糊的人形剪影,只一瞬,便彻底熄灭。
乾元殿。
春社日,萧景珩亲书祷文,欲祭于宁心湖畔,告慰那片土地的重生。
当他提笔,欲在祷文之首落下“苏烬宁”三字时,那支御用的极品狼毫笔,竟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
内侍大惊,连忙换上新笔。
萧景珩再次凝神落笔,这一次,笔尖下的墨汁仿佛瞬间凝固,无论他如何用力,笔尖都悬在纸面一寸之上,剧烈颤抖,却始终无法落下。
第三次,他屏退了所有人。
他缓缓抽出腰间短刀,竟是以左手执刀,在自己右手的掌心,一笔一划,刻下了那三个字。
鲜血瞬间涌出。
可诡异的是,血珠并未滴落,反而像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缓缓倒吸回皮肉之内。
那三道深刻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愈合,最终光洁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萧景珩怔立良久,最终将那把短刀,奋力掷入了殿外的湖中。
归途的马车上,他闭目养神,神情疲惫而落寞。
贴身内侍在为他整理衣袍时,无意中发现,他的袖中竟藏着一片枯黄的叶子。
那叶脉之上,有三个天然形成的、被虫噬出的小孔,排列的位置,竟像极了“烬宁”二字的缩写。
内侍心中一动,正欲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藏起来。
可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叶片的瞬间,那片枯叶,竟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腻的粉末,从他指缝间滑落,被车窗吹入的一缕微风,带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萧景珩没有睁眼,只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她连我的记住,都拆成了尘。”
自那日后,济世阁的灯火,夜夜通明。
林墨废寝忘食,将自己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卷宗之中,仿佛只有这种无休无止的劳作,才能抵御某种从长夜深处悄然袭来……却又无处可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