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运动会的影子（2 / 2）
\"三班必胜！\"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在最后一名这个位置上。她甚至能听到不远处几个女生毫不避讳的议论：
\"她怎么跑得这么慢啊？\"
\"听说是因为没人愿意报名，才让她顶上的。\"
\"真是丢我们班的脸......\"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她想要加速，想要证明自己，但双腿却不听使唤，反而越来越沉重。阳光变得刺眼，跑道在眼前扭曲变形，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遗弃在沙漠中的旅人，每一步都在消耗着最后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加油声突然穿透了所有的杂音：
\"林小雨，加油！坚持住！\"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见班级区域边缘，几个平时几乎没说过话的女生正朝她挥手。虽然声音很快就被其他班级的呐喊淹没，但那一瞬间的善意像一缕微光，短暂地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
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身体的极度疲惫。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哥哥曾经说过的话——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而是你自己怎么面对。
她调整着呼吸，努力维持着已经变得踉跄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就算是最差的名次又怎样？就算是被人嘲笑又怎样？至少，她还在跑，还没有放弃。
场边，沈砚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当看到林小雨在极度疲惫中依然坚持迈步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这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嫉妒别人的女孩了。她在用最笨拙的方式，向这个世界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跑道上，林小雨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只能凭借着本能向前移动，整个世界都缩小成了脚下这一条红色的跑道。汗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在原地踏步。
最后一圈。
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每一步都像是从深陷的泥沼中拔出来，然后再一次陷进去。看台上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的杂音，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她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场边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青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距离很远，但她能感受到那道目光——没有期待，没有评判，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是哥哥。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让她几乎停滞的脚步又重新获得了力量。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去。虽然速度依然很慢，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终点线越来越近。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在耳边轰鸣，肺部像要炸开一样疼痛。但她没有停下，没有放弃，只是固执地、一步一步地向着那条白线挪动。
当她的胸口终于触碰到终点线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她的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个瞬间，那个黑色的身影如猎豹般敏捷地穿过人群，稳稳地扶住了她。
......
林小雨靠在哥哥坚实的臂弯里，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滴落在哥哥的手臂上。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从来都不是。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支撑着她的重量。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容，看着她因为剧烈运动而不断起伏的胸口，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他递过水瓶，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当看到她用毛巾擦拭汗水时笨拙的样子，他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扶正了快要滑落的毛巾。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小雨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想起以前每次体育课后，其他同学都有家人送来干净的衣服和饮料，而她只能独自一人坐在操场边上，看着天空发呆。
现在，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守护。
\"还能走吗？\"沈砚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却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
林小雨点点头，试图站直身体，但双腿依然软得像面条。沈砚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支撑着她，向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他们穿过喧闹的人群，走过飘扬的彩旗，踏过洒满阳光的草坪。所到之处，人群不自觉地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或许是因为沈砚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或许是因为林小雨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
在操场边缘的一棵梧桐树下，沈砚让她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运动会的喧嚣依然在继续，但在这里，却仿佛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等着。\"沈砚说完，转身离开。
林小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恐慌。她害怕这短暂的温暖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害怕自己又回到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但不过几分钟，沈砚就回来了。他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运动饮料和一小包饼干。
\"补充点能量。\"他将东西递给她，语气依旧简洁。
林小雨接过饮料，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小口地喝着，甜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凉。这时她才注意到，哥哥的额角也带着细密的汗珠，黑色的t恤背后有一小片深色的汗渍。
他一定是为了及时赶到她身边，跑得很急。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低下头，掩饰着又一次涌上眼眶的湿热。
\"那个......\"她小声开口，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沙哑，\"谢谢你，哥。\"
沈砚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跑道。那里，新一轮的比赛已经开始，欢呼声此起彼伏。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那些热闹的赛事上，他的侧脸在树影下显得格外棱角分明。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能跑完，就不错。\"
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林小雨的泪水再次决堤。这不是安慰，不是鼓励，只是一个平淡的陈述。但对她而言，这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要珍贵。
她终于明白，真正重要的不是跑得多快，不是得到多少喝彩，而是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有人愿意停下脚步，为你撑起一片可以安心落泪的天空。
梧桐树的叶子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枯黄的叶子旋转着落下，正好落在她的膝头。她轻轻拾起那片叶子，看着上面清晰的脉络，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千疮百孔，却依然在努力生长的心。
远处的喧嚣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在这个被梧桐树荫庇护的小小世界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完整的自己——不完美，但真实；不优秀，但坚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身边这个沉默的守护者，用他最笨拙的方式，为她点亮了一盏灯。
当夕阳开始西沉，运动会的喧嚣渐渐平息时，林小雨已经恢复了力气。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依然靠在树干上的沈砚说：
\"哥，我们回家吧。\"
沈砚点点头，率先迈开脚步。这一次，林小雨没有跟在他身后，而是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跑道上交织成一个完整的图案。前方，回家的路还很长，但林小雨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奖牌都要让她感到充实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