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过渡(1 / 2)
烛泪堆叠,炭火将尽,窗纸外透入的已是黎明的青灰色光线。
宋濂与项方陪着王玉瑱在此熬了整整一个通宵,三人皆是眼布血丝,面带倦容。
当暗卫将“纥干承基已死,程处亮重伤”这则消息呈上时,宋濂与项方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计划虽险,但终究是成了!
纥干承基这个最大的隐患被拔除,东宫那边暂时安全,也能继续在泥潭中挣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王玉瑱,听着详细的禀报,脸上的愁容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深重。
宋濂察觉有异,收敛笑容:“公子,计划已成,何以仍忧心忡忡?”
王玉瑱睁开眼,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那渐渐亮起的天色,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迷茫:“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改变了一些……本不该改变的东西。”
他无法向宋濂和项方解释何为“蝴蝶效应”。
在原本的历史中,纥干承基应该活着,成为压垮李承乾的最后一根稻草。可现在,他死了。
李承乾的谋反计划得以继续隐藏、酝酿,这会不会导致他最终成功?或者,因此给了魏王李泰更多的机会?
又或者……那位最终应该继承大统的晋王李治,还会不会沿着既定的轨迹,走上那个位置?
历史的河流仿佛被他投下了一块巨石,奔涌的方向已然出现了偏差。前方是更广阔的海洋,还是危险的暗礁旋涡?他不敢确定。
这种掌控感之外的不确定性,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但这些思绪,只能深埋心底。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不安强行压下。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记得厚赏那位狱卒死士,要保他家人往后衣食无忧,子女若愿读书,便供他们读书。”王玉瑱吩咐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项方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张口欲言:“回公子,他……”
“好!公子放心,属下会安排妥当的。”宋濂却抢先一步,截断了项方的话,语气肯定地应承下来,同时隐晦地朝项方摇了摇头。
项方虽不明就里,但见宋濂如此,便将后面“密卫死士皆是从小培养的孤儿,并无家人”这句话咽了回去,沉默地低下了头。
王玉瑱并未察觉两人之间这细微的交流,或者说,他此刻的心神已不在此处。
纥干承基已死,东宫这边的火暂时被捂住,接下来,该处理另一件让他揪心的事了。
“让拾陆过来。”他吩咐道。
不过片刻,代号“拾陆”的年轻暗卫便快步走入书房。他虽也是一夜未眠,但精神依旧亢奋,眼神明亮,身姿挺拔,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
王玉瑱看着窗外越来越明亮的朝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对宋濂和项方说道:“你们俩在此等我,我与拾陆出去走走,说几句话。”
说完,他不再多言,抬脚便向书房外走去。拾陆立刻拿起早已备好的狐裘,无声地紧随其后。
书房内,只剩下宋濂与项方两人。
项方这才看向宋濂,不解地问道:“宋先生,那位兄弟分明是孤儿,我们如何将钱财交与他的‘家人’?”
宋濂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茶盏,轻轻摩挲着杯壁,目光深邃,低声道:“项统领,有些事,何必点破?
你若明说并无家人可抚恤,公子听了,心中该如何自处?那份借他人之手行杀戮之事的沉重,又该由谁分担?
让公子以为他的赏赐能落到实处,能慰藉‘忠魂’,他心中的负累,或可轻上那么一丝。”
项方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有些真相,或许永远埋在黑暗里,对活着的人,才是一种慈悲。
而庭院中,王玉瑱与拾陆沐浴在初升的朝阳下,身影被拉得很长。晨光熹微,带着寒意,却也让彻夜的阴霾稍散几分。
王玉瑱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年轻暗卫,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开口道:“本想让你多休整几日,只是眼下有一要事,于我而言至关重要,需得劳你即刻动身,秘密查探一番。”
拾陆闻言,毫不犹豫,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公子但有吩咐,拾陆万死不辞,定竭尽全力完成公子所托!”
王玉瑱连忙伸手将他扶起,目光扫视四周,确认无人窥听后,才压低了声音,仔细嘱咐道:“我要你稍后立刻启程,前往洛阳。去秘密调查一个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就是之前提及的,从杭州《水云间》消失的那名花魁。据闻那女子样貌颇为妖艳,乃是一个极其醒目的特征。
你此去洛阳,需仔细打听,尤其关注近一两年内,有无这般容貌出众、来历不明,或是行为有些蹊跷的女子出现。此乃关键线索,务必谨慎,勿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