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朝堂激辩,边关之急(2 / 2)
沈清辞先向御座躬身行了一礼,动作标准而恭敬,而后缓缓转向王显等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御史方才所言,看似言之凿凿,实则大谬不然。依臣之见,御史大人不过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更对兵家防御之道一知半解,才会有此偏颇之论!”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王显脸色骤变,厉声反驳:“镇国公此言差矣!黑水峪边民死伤是实,秦岳旧部沿用其布防是实,何来偏颇之说?莫非镇国公要为秦将军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者,非臣也,乃御史大人自身。”沈清辞不慌不忙,目光直视王显,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其一,北境防线绵延数千里,东起辽东,西至大漠,地形复杂多变,既有平原旷野,亦有深山险隘,更有诸多大小部落散居其间。自古以来,任何防御体系皆以‘守要冲、固核心’为根本,而非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若在每一处偏僻角落都布置重兵,不仅会造成兵力分散、资源浪费,更会削弱战略要地的防御力量,此乃兵家大忌。”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黑水峪地处偏远,并非交通要道,亦非军事重镇,当地集市不过是边民小额贸易、互通有无之地,无关国之安危。秦将军当年在北境时,正是洞悉此点,才未在此处部署过多兵力,而是将重心放在了雁门关、居庸关等关键隘口,以及大军集结的重镇。如此布局,才得以保障北境十余年的安稳。若按御史大人之意,在黑水峪这般偏僻之地布防重兵,才是真正的玩忽职守,违背军事常理!”
王显被驳斥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沈清辞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其二,御史大人只知马匪劫掠之事,却不知北境边防的完整体系。秦将军在任时,除了设置固定哨卡,更创立了游骑巡弋制度——挑选精锐骑兵组成游骑小队,常年在边境线附近机动侦查、打击流寇。此次马匪能得手后迅速远遁,正说明其规模不大、流动性强,属于典型的流窜匪徒,而非有组织、有预谋的军事入侵。当地驻军在事发后半个时辰内便已赶到现场,安抚民众、勘验痕迹,反应已然十分迅速。仅凭这桩偶然发生的流寇劫掠事件,便否定秦将军当年苦心构建的边防体系,岂非因噎废食,本末倒置?”
她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丝凛然之气,目光扫过那些附和弹劾的官员:“其三,秦将军现已调任京畿,执掌禁军防务,北境具体军务早已移交兵部与北境都督府。自秦将军离任至今,已有两年有余,期间北境边防的微调、驻军的轮换,皆由现任都督府统筹安排。若按王御史的逻辑,但凡北境出任何小事,都要归咎于已离任的秦将军,那试问,日后还有哪位将领敢外放镇守边疆?莫非每一位离任的边将,都要为其离任后边境发生的所有摩擦负责?此例一开,军心何以安定?边将何以安心任事?长此以往,谁还愿为朝廷戍守四方?”
这一连三问,层层递进,逻辑严密,如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殿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王显等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窘迫与难堪,竟无一人能找出只言片语来反驳。谁也未曾想到,这位年轻的镇国公不仅文采斐然,竟对军事防务也如此精通,其见识之深远、言辞之犀利,远超朝中那些只会空谈义理的言官。
沈清辞转向御座,再次躬身行礼,语气恢复平和:“陛下,黑水峪之事虽属小事,却也暴露出边境流寇之患需加以重视。但重视之道,在于加强情报侦查,增派小股精锐游骑,加大边境巡逻力度,严厉打击流窜马匪,同时妥善安抚受灾边民,发放抚恤,稳定民心——而非以此为由,问责一位早已尽责离任、为北境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臣近日编修《边防策要》,对此类边境小型冲突的应对之法亦有研究,稍后可将具体细则呈报陛下御览,供陛下参考。”
承天帝端坐龙椅之上,将方才的激辩尽收眼底。他看着阶下那位年轻的镇国公,面对群臣攻讦,从容不迫,辩才无碍,更难得的是其对军务的精通与深远洞见,远非那些只会咬文嚼字、牵强附会的言官可比。想起沈清辞此前在东宫风波中的沉稳应对,再看今日这番力挽狂澜的辩驳,承天帝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再次倾斜。
“镇国公所言,深谙兵事,老成谋国,甚合朕意。”承天帝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定下了最终的调子,“秦岳在北境戍边十余年,驱外敌、固边防,功劳卓着,不可抹杀。黑水峪之事,着北境都督府妥善处置,加强巡防,安抚好边民即可,不得再以此事牵连问责秦将军。”
“陛下圣明!”沈清辞与秦岳同时躬身行礼,声音整齐而恭敬。
秦岳站起身,看向身侧的沈清辞,眼中满是感激与敬佩。他深知,若非沈清辞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条理清晰地驳斥了那些牵强附会的指责,自己今日恐怕真要蒙受不白之冤,即便皇帝念及旧功不加严惩,也难免会落下“治军不严”的污点。
而队列中的李承璟及其党羽,脸色则难看到了极点。他们本想借黑水峪之事打压秦岳,削弱太子一党的势力,却没料到沈清辞竟如此厉害,一番言辞不仅化解了危机,反倒更彰显了她的军政才能,赢得了皇帝的赞许。这不仅没能打击到对手,反而让沈清辞在朝堂上的威望更上一层楼,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承璟死死攥着手中的玉笏,指节泛白,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知道,今日这一局,自己输得彻彻底底,但他绝不会就此罢手。沈清辞越是耀眼,就越让他忌惮,也越坚定了他要将这颗眼中钉拔除的决心。
“退朝——”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响起,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文武百官依次退出金銮殿,沈清辞与秦岳并肩走在后面。秋日的阳光透过宫殿的飞檐,洒在青石地面上,也洒在沈清辞沉静而坚定的面容上。她的步伐平稳,脊背挺直,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朝堂辩难,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丝毫波澜。
“又多亏了你。”秦岳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感激。这些年来,他在朝堂上屡屡遭遇暗算,多亏了沈清辞数次出手相助,才得以化险为夷。
沈清辞微微摇头,目光望向宫墙之外,远处的天空中乌云渐聚,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秦将军不必言谢。你我同属太子一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树欲静而风不止。秦岳,今日这场风波,不过是二皇子一党的试探。他们既然已经动手,就绝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考验,恐怕还在后面。我们要准备的,还有很多。”
秦岳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他抬头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放心,我秦岳戎马一生,从未怕过任何敌人。无论是沙场之上的刀光剑影,还是朝堂之上的明枪暗箭,我都接得住!日后若有任何差遣,你只管开口。”
沈清辞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她知道,秦岳的承诺重如泰山。而此刻,宫墙之外的风,正越刮越紧,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他们所能做的,便是步步为营,严阵以待,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惊涛骇浪。
阳光渐渐被乌云遮蔽,金銮殿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着长长的宫道,也笼罩着这暗流涌动的皇城。朝堂之上的交锋暂歇,但权力的棋局,才刚刚进入白热化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