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不识好人心(1 / 1)
小尼姑握紧纸包,只觉那粉末触手微凉,虽不知是什么,却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道:“是,弟子记下了。”
看着小尼姑匆匆离去的背影,静岸缓缓坐回案前,指尖摩挲着皇后所赐的玛瑙手串。那纸包里哪里是什么镇痛良药,不过是些能慢慢耗损元气的药粉——静白性子暴躁,如今受了这般屈辱,定然不会安分,若让她养好了伤再闹出是非,坏了皇后的大事,自己的香火田与法师之位便要落空。
她要让静白活着,却不能让她有精力添乱。这般虚弱不堪的模样,既能让甄嬛放下戒心,只当她是受了惩戒气焰全无,也能让她乖乖待在柴房,不碍自己的事。等除掉甄嬛的大事一成,再寻个由头给她停药便是。至于那小尼姑的恻隐之心,在她看来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日后若成了隐患,随手便可处置。
窗外风声渐紧,卷起禅房的帘幕,油灯的火苗微微晃动,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如同她藏在僧袍之下的野心与狠厉。而柴房里,静白正躺在稻草堆上,后腰的伤痛让她咬牙隐忍,眼底的恨意与日俱增,却不知自己喝下的汤药里,正藏着静岸的算计,日后只会愈发虚弱,彻底沦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脚步声轻得像檐下的蛛丝,带着怯生生的试探。静白猛地回头,眼底的戾气膨胀,正撞见小尼姑垂着头、缩着肩进来的模样。那副畏畏缩缩、仿佛见了猫的老鼠般的姿态,瞬间点燃了她积压的怒火。不等小尼姑站稳,静白扬手便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力道之大让小尼姑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半边脸颊瞬间红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静白的声音尖利如枭,胸口因盛怒而剧烈起伏,往日里的端庄自持荡然无存,“一群趋炎附势讨好莞妃的东西!如今我落了难,连你这等贱蹄子也敢登我的门,是想看我有多狼狈吗?”
小尼姑被打得懵了,泪水瞬间涌满眼眶,却不敢哭出声,只死死咬着下唇。她怀里捧着的药碗本就端得不稳,这一撞之下,瓷碗“哐当”一声摔在青砖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混着破碎的瓷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她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在地面,连抬头看静白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静白望着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听着她压抑的啜泣声,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胸口,厌烦更甚。方才打人的手还带着发麻的痛感,却丝毫浇不灭她心头的戾气。
“滚!”她厉声呵斥,声音里满是不耐与嫌恶,抬脚狠狠踹在小尼姑身侧的青砖上,震得碎瓷片微微跳动,“看着你这副窝囊样子就恶心!药也撒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小尼姑身子一僵,哭得更凶,却不敢有半分迟疑,连地上的碎瓷都不敢捡拾,双手撑着地面踉跄起身,低着头、缩着肩,几乎是跌撞着退出了柴房。门轴再次发出吱呀的声响,缓缓合上,却仿佛仍留着那股让静白厌烦的怯懦气息,她胸口起伏得更厉害,抓起案上的木鱼狠狠砸在地上,木片飞溅,与方才的碎瓷相映,更添了满室的狼藉。
柴房阴暗潮湿,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静白被杖责三十,后腰血肉模糊,瘫坐在稻草堆上,僧袍浸满血渍,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燃着怨毒的火。
柴房门“吱呀”推开,静岸法师提着油灯缓步而入,昏黄光影里,她脸上不见半分悲悯,只淡淡扫过静白的狼狈模样:“何必闹到这般境地。”
静白一见她,当即扑过去抓住僧袍哭嚎:“主持!您可得为我做主!那甄嬛太欺人了!不过是个怀野种的废妃,失了圣心还敢在甘露寺作威作福!崔槿汐自己暴毙,倒让我替她背锅,又是搜寺又是杖责,这口气我咽不下!”
静岸顺势扶住她,指尖却嫌恶地避开血渍,低声道:“慎言,她腹中毕竟是龙种,身份摆着。”
“龙种?”静白猛地甩开她的手,眼底疯狂混着不屑,“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孽种!师傅你怕什么?咱们有皇后娘娘撑腰,她暗中给的那些朱砂、草乌粉,可不是摆设!”她摸出僧袍夹层里的小布包,抖得簌簌作响,“你没瞧见吗?她肚子都快坠地了,却困在这破庙回不去,老天都帮咱们,真是痛快!”
“从前有崔槿汐那个狗腿子贴身护着,她看得紧,咱们难以下手。如今那贱婢死了,甄嬛成了孤家寡人,没了倚仗,看她还能嚣张到哪去!”静白捂着伤口疼得抽气,语气却愈发亢奋,“她前几日还对崔槿汐冷言冷语,把人骂得抬不起头,如今倒装得痛心疾首,虚伪到骨子里!”
静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油灯映得她眼底寒光闪烁:“你以为我看不出她的心思?借着崔槿汐的死立威,震慑寺中众人罢了。不过是个失势的废妃,也配在咱们地盘上撒野。”
“就是!”静白连忙附和,凑近她压低声音,阴狠毕露,“她怀着孕又如何?甘露寺偏僻,想让她悄无声息出点意外,还不是易如反掌?等她没了孽种,没了倚仗,我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报今日之仇!”
静岸的目光骤然沉了沉,抬手按住她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语气带着几分训斥的冷硬:“逞口舌之快无用,行事需顾全分寸。莫念那孩子出身可怜,自小在门口讨饭被咱们收留,这些年在寺中谨小慎微,对咱们也算忠心耿耿,你方才不分青红皂白那一巴掌,算是把她打伤心了。”
静白闻言嗤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啐了一口道:“呸!若不是咱们发善心收留她,她如今还在街头饿肚子、遭人欺辱呢!一个低贱胚子,给她口饭吃已是天大的恩惠,打她一巴掌又如何?有什么好心疼的。”她捂着后腰的伤口,疼得眉头紧蹙,语气却依旧刻薄,“左右不过是个供人驱使的奴才,安分守己便罢,若是敢生二心,我有的是法子治她。”
静岸看着她暴戾又短视的模样,眉头微蹙,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语气冷了几分:“她虽身份低微,却胜在嘴严心细,日后或许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你这般动辄打骂,若是寒了她的心,或是让她被旁人利用,于我们不利。”
静白翻了个白眼,捂着伤口往稻草堆里缩了缩,语气愈发不耐:“师傅就是心太软,一个贱婢罢了,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她吃穿用度全靠咱们,敢生二心便是自寻死路。”她咬着牙,后腰的剧痛让她脸色发白,却仍梗着脖子道,“再说了,方才她端药进来时,眼神躲躲闪闪,指不定就是看我落难,心里暗自得意呢!打她一巴掌,是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省得日后忘了规矩。”
静岸盯着她眼底挥之不去的戾气,缓缓摇了摇头,油灯的火苗在她眼中明明灭灭:“你这性子,迟早要惹祸。莫念性子怯懦,却不是愚笨之人,你今日伤了她,日后遇事,她未必还肯对你推心置腹。”
“推心置腹?”静白嗤笑出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依旧嘴硬,“我何须对一个奴才推心置腹?她只需听话办事便是。若是不听话,我有的是手段让她服帖。”她忽然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再说,甄嬛那边还没解决,一个小尼姑的心思,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等咱们除了甄嬛那个心头大患,到时候皇后娘娘论功行赏,这甘露寺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到时候别说打她一巴掌,便是赶她出寺,也无人敢置喙。”
静岸沉默片刻,指尖捻着佛珠,语气沉得像柴房顶上的湿泥:“你以为除去甄嬛那般容易?她能在宫中周旋多年,又岂是等闲之辈?如今她虽困在甘露寺,却始终谨小慎微,身边虽无崔槿汐,却也有几个忠心的宫人跟着。更重要的是,她腹中龙种是护身符,一旦出事,皇上必定彻查,到时候咱们谁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