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沙罗双树下的问答（2 / 2）
“沙加。你被誉为‘最接近神的人’，传闻中，你的智慧能洞悉三界六道，看穿过去未来。”
修罗的声音，被他刻意压制得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困惑。
“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个问题……它像一根毒刺，困扰了我整整十三年。我想，遍观整个圣域，或许只有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沙加依旧没有回应，仿佛在等待他的下文。那是一种绝对的“静”，仿佛修罗倾诉的对象，并非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片虚空。
修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了他这场赌上一切的“表演”。
“十三年前，我奉史昂教皇之命，制裁了试图行刺雅...行刺教皇、并劫持女神转世的叛徒，艾俄罗斯。”
他刻意在“行刺雅典娜”的说法上停顿了一下，改口为“行刺教皇”，这是当时撒加对内的原始说法，这个细节，能让他的“回忆”显得更加真实。
“我追上了他。我与他战斗。我用这双手，” 修罗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圣剑’，终结了他的生命。”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属于“修罗”这个角色的、冰冷的沉重与决绝。
“我确信，我执行的是圣域的最高正义。我扞卫了教皇的权威，我清理了门户。在那一刻，我心中……并无半分动摇。”
“但是……”
修罗的话锋一转，那股“迷茫”的小宇宙波动，开始不受控制地（实则精准地）散逸开来。
“艾俄罗斯……他在坠崖的最后一刻，在我的圣剑贯穿他胸膛的那一刻……”
“他没有诅咒我，没有怨恨教皇。”
“他只是看着我，不……他仿佛是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东西……他高喊着：‘雅典娜……就托付给未来的圣斗士们了……’”
修罗的身体，因为这段“回忆”而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沙加！”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压抑了十三年的困惑与愤怒，“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真正的叛徒，一个胆敢行刺神明、背叛圣域的罪人，为什么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高呼着女神的名字！？”
“他那句话……如同一根无法拔除的毒刺，在我心中扎了整整十三年！”
“这十三年，我镇守摩羯宫，我服从教皇的每一个命令。我告诉自己，那只是叛徒临死前的呓语，是他可悲的自我欺骗！！”
“但是……”
修罗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沙加的背影，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但是，就在刚才！就在我来时的路上！我听到了来自东方的消息……白银圣斗士全军覆没……被一群……被一群继承了‘叛徒’意志的青铜圣斗士，全部打败了！”
“沙加！你告诉我！”
“我们所执行的‘正义’，是否就是绝对的‘真理’？”
“如果，连艾俄罗斯那样……圣域中最忠诚、最受人敬仰的战士，都会在一夜之间被定义为‘叛徒’……”
“那我们……我……为之战斗、为之挥剑的这个‘信念’，又到底是什么？！！”
他将自己对真相的“确信”，完美地包装成了一个忠诚的、刚毅的、甚至有些“一根筋”的战士，在十三年后，终于因为“现实”的冲击（白银的惨败），而导致了“信仰”的全面崩塌。
这，是一个最符合“修罗”人设的“迷茫”。
沙罗双树园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
落叶，也静止在了半空中。
沙加的小宇宙，那股如同宇宙般浩瀚、平静的气息，开始缓缓地波动。
修罗感觉到了。沙加在“看”他。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他那洞悉万物的心眼，在审视着的灵魂，审视着他刚才那番话里，每一丝情绪的真伪。
修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强迫自己保持着那份“愤怒”与“迷茫”交织的情绪，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这是他穿越以来，最危险的一次赌博。
许久，许久……
那些静止在半空的落叶，无声地飘落。
沙加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缥缈如烟，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修罗啊……”
“你用你无坚不摧的圣剑，来斩断你面前的敌人。”
“你用你那双锐利的双眼，来分辨世间的是非黑白。”
“但你是否想过……”
沙加的声音，如同佛陀的低语，在刘冬的灵魂中回荡。
“眼睛看到的，或许……只是表象。你看到的‘背叛’，也许是‘守护’。你看到的‘正义’，也许是‘罪恶’。”
“圣剑斩断的，或许……也并非罪恶。”
修罗的身体一震。
“你的困惑，在于此。” 沙加继续说道，“一片小小的树叶，如果离得太近，就可以遮蔽你的双眼，让你看不到身后的整片森林。”
“一阵突如其来的迷雾，可以笼罩整座山峦，让你在其中迷失，找不到来时的道路。”
修罗静静地听着。
“你问我，你心中的那根刺，是不是艾俄罗斯留下的。”
沙加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那我也问你，修罗……”
“这根刺，真的是艾俄罗斯扎进去的吗？”
“还是说，它早已存在于你的心中？艾俄罗斯的死，只不过是让这根你一直视而不见的刺，开始发炎、化脓，让你再也无法忽视它的‘疼痛’？”
沙加的话，如同一记记无形的重锤，看似在回答，实则将所有的问题，都以一种更尖锐、更深刻的方式，抛回给了自己！
修罗沉默了。
他伪装的“修罗”，在这一刻，彻底沉默了。
因为，沙加看穿了。
他没有看穿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但他以他非人的智慧，精准地看穿了——修罗的“迷茫”是“真”的。
他看穿了自己的“灵魂”与“修罗”这具躯壳之间的……那道最根本的裂痕！
“他早已存在于你的心中……” 修罗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他知道，再说下去，就过犹不及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超额达成了。
他不仅仅是在沙加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沙加，反过来，也看穿了他这颗“种子”本身，就充满了“异常”。
“我……明白了。”
修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没有“恍然大悟”，而是表现得……更加“困惑”与“沉重”。
“你的话，我……听不懂。”
“但，” 他再次对着沙加的背影，深深地躬身行礼，“感谢你的指点。我想……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准备离去。他必须立刻离开，在沙加改变主意，或者说，在他那非人的智慧推导出更可怕的结论之前！
黄金圣衣的摩擦声，再次在这片宁静的庭院中响起。
就在他即将踏出沙罗双树园的那一刻——
“修罗。”
沙加的声音，第三次在他身后响起。
修罗的脚步，悍然停住。
“……” 他没有回头。
“你的剑，是圣域最锋利的。它被教皇……称为‘圣剑’，是正义的极致。”
“但是……”
沙加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十三年的时光，直接刺入了他的灵魂。
“一把只知道‘斩断’的剑，是永远找不到答案的。”
“你今天，是来向我‘求道’的。那我便送你一句‘真言’。”
修罗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或许有一天，你需要学会……用你这把无坚不摧的剑……”
沙加的声音，如同神谕，轰然降临。
“……去‘斩开’。”
“斩开你面前的……那片迷雾。”
修罗的脚步没有停顿，他加快了速度，离开了处女宫。
在踏出处女宫大门，重新回到那条通往十二宫的石阶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已经变得无比急促。
他没有立刻返回摩羯宫，而是在石阶上站了许久。
直到山风吹干了他额角的冷汗，他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复。
他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丝无人察
觉的、冰冷而又兴奋的弧度。
他知道，他成功了。
沙加，这位“最接近神的人”，已经不再是一个“局外人”。
他入局了。
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已经在那片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里，种下了。
“斩开……迷雾吗？”
修罗抬头望向山巅，那被云雾缭绕的教皇厅。
“沙加啊沙加，你可知道……你这句话，究竟是对‘修罗’说的，还是在对我……这个‘异数’说的？”
“不过，无论如何，谢谢了。”
“这盘棋，最关键的一步，我已经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