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宫月:元朝舞姬凝香儿的浮沉秘史(1 / 2)
元至顺三年的中秋夜,上都大安阁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寂的银辉。殿内丝竹喧阗,酒气与香料的馥郁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满座王侯将相的醉意与权谋。年仅十七岁的凝香儿垂着眼帘侍立在阶下,绛红色舞裙的裙裾轻轻扫过冰凉的金砖,绣着缠枝莲纹的袖口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半块青玉佩——那是她与弟弟阿古拉的信物,也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温暖念想。
“陛下,听闻新来的汉女凝香儿善舞,何不唤来助兴?”说话的是权倾朝野的燕帖木儿,他斜倚在紫檀木榻上,鎏金酒杯在手中晃出细碎的光,目光像钩子般落在凝香儿身上。元文宗图帖睦尔放下手中的《资治通鉴》,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挥了挥手:“传她来跳。”
凝香儿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走上殿中。没有丝竹伴奏,她只是轻轻踮起脚尖,裙裾便如盛放的红梅般展开。她的舞步不像草原舞姬那般奔放,却带着江南水乡的灵秀,每一个转身都似弱柳扶风,每一次跳跃都如惊鸿照影。殿内渐渐安静下来,连燕帖木儿都停下了饮酒的动作,死死盯着她旋转间露出的纤细腰肢。突然,她的舞步一顿,身形如断翅的蝶般下坠,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摔倒时,又猛地旋身站定,袖中飞出一串细碎的银铃,响声清脆,恰好与殿外的中秋月辉融为一体。图帖睦尔抚掌大笑:“好一个‘月落惊鸿’!赏黄金百两,迁入长春宫居住。”
凝香儿屈膝谢恩,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这一切的起点,要追溯到三个月前的江南建康城。彼时她还是靠弹琵琶卖艺为生的孤女,与八岁的弟弟阿古拉相依为命。半年前元军攻占建康,父亲因拒绝为元军将领作画惨遭杀害,母亲也在战乱中失踪,姐弟俩从此漂泊无依。那天秦淮河畔雨歇后,她在“烟雨楼”弹唱江南小调《茉莉花》,被燕帖木儿的部下、建康路万户孛罗帖木儿看中——只因她容貌酷似燕帖木儿的亡妻。孛罗帖木儿强行将她与阿古拉掳走,一路北上送往大都。
途中姐弟俩被关在柴房,深夜凝香儿本想带着阿古拉逃跑,却发现门外有卫兵看守。她解下家中传家宝青玉佩,掰成两半,一半塞给阿古拉:“无论以后身在何处,见此玉佩便知对方尚在人世。”抵达大都燕帖木儿府邸后,姐弟俩被强行分开,凝香儿虽因酷似亡妻得到些许优待,却饱受府中姬妾刁难,宠妾巴氏曾故意将滚烫茶水泼在她手上,燕帖木儿也只是淡淡了事。她多次追问阿古拉的下落,燕帖木儿始终以“过得很好”搪塞,实则将阿古拉当作要挟她的筹码。
直到元文宗中秋设宴选舞姬,凝香儿才抓住机会入宫。初入宫时她被安置在浣衣局,手伤未愈便要浸泡在冰水中洗衣,还遭其他宫女排挤刁难,但她默默忍受,暗中积蓄力量。凭借出众的容貌与精湛舞技,她很快被选入教坊司,不仅勤练汉族古典舞,还主动学习蒙古草原舞,只为更好地接近皇权中心。如今得到迁入长春宫的旨意,她深知这里名义上是妃嫔居所,实则是燕帖木儿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聚集地,前路危机四伏。
迁入长春宫的第一夜,就有人送来一套嵌满珍珠的舞衣,传话宫女语气暧昧:“燕相爷说,明日陛下设宴,姑娘穿这个跳舞,定能得偿所愿。”凝香儿看着那套耀眼却沉重的舞衣,指尖划过珍珠间的金线,突然将舞衣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着。她想起弟弟阿古拉临走前的话:“姐姐,我们就算饿死,也不能做受人摆布的木偶。”
可她别无选择,为了找到弟弟,必须在深宫中活下去。次日宴会,凝香儿身着素白舞裙,裙摆绣着几株墨色兰草,跳起了饱含故乡眷恋与亲人思念的《思归引》。图帖睦尔被舞姿打动,追问深意。凝香儿跪地哽咽:“臣妾自幼与弟弟失散,这支舞,是跳给远方的亲人看的。”图帖睦尔闻言心生怜悯,他自幼经历宫廷政变,被流放琼州,深知骨肉分离之痛,当即下令让禁军协助寻找阿古拉。
这一举动惹恼了燕帖木儿,宴会结束后他在宫门外拦住凝香儿,语气阴狠:“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陛下的怜悯,可不是你恃宠而骄的资本。”凝香儿挺直脊背,冷冷回应:“相爷放心,臣妾只是想找到弟弟,绝无他念。”
此后,凝香儿一边侍宴献舞,一边等待弟弟消息。她的舞姿愈发受图帖睦尔喜爱,不仅获许阅读宫中藏书,还趁机苦学蒙古语与朝政知识。她明白,深宫之中,仅有舞姿远远不够。在长春宫,她待人友善,赢得了宫女小桃等心腹的忠心,通过她们摸清了宫廷局势:燕帖木儿凭借拥立之功独揽朝政,强娶泰定帝皇后与公主,图帖睦尔早已对他心生忌惮。
一个偶然的机会,凝香儿在御书房整理书籍时,发现了一本记载宫廷秘闻的小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燕帖木儿勾结泰定帝旧部、意图谋反的罪行。她将小册子藏起,心中酝酿出一个大胆计划。当晚图帖睦尔召她侍寝,她推脱身体不适,待夜深人静时才悄悄进入御书房,将小册子呈上。图帖睦尔看完脸色铁青,一掌拍在案上:“这个燕帖木儿,果然狼子野心!”
凝香儿跪地进言:“陛下,燕相爷权势滔天,若不早做打算,恐生祸端。他素来好色,陛下可设宴召他前来,臣妾愿假意迎合,以‘私通后宫’的罪名拿下他。”图帖睦尔虽不忍委屈她,但也深知这是铲除燕帖木儿的最佳时机,最终点头应允:“委屈你了,事成之后,我必封你为妃,给你和你弟弟一世安稳。”
宴会如期举行,凝香儿身着艳俗舞衣,舞姿妩媚,频频向燕帖木儿抛去暧昧眼神。燕帖木儿被迷得神魂颠倒,宴会中途便跟着她来到偏殿。刚进殿,燕帖木儿就迫不及待地抱住她,嘴里说着污秽话语。凝香儿强忍着恶心假意迎合,待他放松警惕时,猛地推开他大喊:“陛下救我!”埋伏在殿外的禁军立刻冲进来,将燕帖木儿团团围住。
燕帖木儿又惊又怒,指着凝香儿怒骂:“你这个贱人,竟敢算计我!”凝香儿站在图帖睦尔身后冷声道:“相爷勾结叛党,意图谋反,这是罪有应得。”图帖木儿下令将燕帖木儿打入天牢,随后以“谋逆”罪名铲除其所有党羽。这场政治清洗中,凝香儿凭借宫中人脉与对燕帖木儿党羽的了解,提供了大量线索,助图帖木儿彻底夺回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