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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灵异恐怖 >重生秦建国 > 第328集:坚守,值得吗?

第328集:坚守,值得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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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建国眼睛却亮了:“接着说。”

“就比如,咱们今天看到的那块被雷劈过又活了的柞木,它不美,可它在那里,就是一种呼吸。还有江边的漂流木,水把它磨成那样,它还在那儿,也是呼吸。”王娟越说越快,“饭店里的客人,从世界各地来,他们也许看不懂具体是什么,但应该能感觉到这种……生命还在继续的劲儿。”

屋里静了片刻。小赵先拍腿:“这个好!比我的‘四季’好!”

李强也琢磨过来:“是这么个理儿。”

秦建国点点头:“那就按这个思路。不做具体的山水人物,做‘气息’‘痕迹’‘记忆’。用料就用咱们这一路看到的——雷击木,漂流木,老房梁,甚至林场废弃的枕木。”

方案就这么定了。回城后,秦建国开始设计。他不用绘图板,就在糙纸上用炭笔画——线条粗犷,只勾勒大势。第一件是为大堂主墙面设计的,取名《岭云》。用七块形态各异的暴马子木拼合,保留树皮和自然边缘,只在中心区域浅浅雕出云气流动的纹理,再嵌入极薄的贝母片,模拟云隙透出的光。

第二件是为餐厅设计的隔断,《岁痕》。用十二块老榆木房梁切片,每块上的年轮、疤节、虫眼、甚至旧钉孔都保留,按岁月痕迹的浓淡排列,形成一道仿佛能触摸时间的屏障。

第三件是为套房设计的床头背景,《枕流》。用一整块江边捡回的漂流木,只做最低程度的清理和加固,在背面暗藏暖黄灯光,让光线从木头的裂隙和孔洞中透出,如江水般流淌。

设计稿交给饭店,韩经理看了直咂嘴:“秦师傅,这……是不是太‘粗’了?外宾能接受吗?”

秦建国反问:“韩经理,您请外宾来东北,是想让他们看和世界各地一样光鲜亮丽的东西,还是想看点儿不一样的、只有这儿才有的?”

韩经理愣了愣,一咬牙:“成!就按您的来!”

制作过程漫长。暴马子木要先阴干三个月,老房梁要一道道清理陈年污垢又不敢伤及本质,漂流木要防腐处理还要计算承重。工作室里堆满了待处理的木料,空气里弥漫着木材陈香、桐油和虫胶混合的复杂气味。

李强负责《岭云》的粗加工,暴马子木硬度高,他每天挥斧劈凿,虎口震得发麻。有回差点把一块关键部位劈裂了,吓得脸都白了。秦建国没骂他,接过斧子看了看裂缝走向,用凿子顺着裂缝轻轻一别,竟把裂缝变成了一道天然的山石纹理。

“记住,”秦建国说,“木头没有‘错’,只有你没看懂的‘路’。”

王娟负责《岁痕》的老料筛选和排列。十二块房梁切片,每块都要反复比对纹路、颜色、痕迹的呼应关系。她做了个小沙盘,把切片编号,在沙盘里摆了几十种组合,有时一摆就是一整天。小赵来看进度,惊讶地说:“王姐,你这比做数学题还仔细。”

王娟笑笑:“每块木头都活过那么多年,得让它们站对位置。”

秦建国自己主攻《枕流》。那块漂流木长近两米,形态虬曲,内部已经被水流蛀空大半,但外壳坚硬如铁。他不敢用机器,只用手工工具一点点清理附着的水藻、泥沙,露出木头本来的肌理。清理到一半时,在木头腹部发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不是虫蛀,是很多年前被利器砍过的旧伤,后来又被水流磨平了边缘。

他对着这道伤看了很久,最后决定不修补,不掩饰,就在伤口的尽头,用最细的刻刀刻了一枝极简的、向上的新芽。伤与新芽,隔着岁月的距离对望。

七月初,三件作品相继完成。安装那天,饭店特地闭馆半天。当《岭云》挂上大堂主墙时,晨光正好从落地窗射入,贝母片反射出柔和的虹彩,整个大堂仿佛瞬间有了山林的呼吸。《岁痕》隔断在餐厅落成,老木头的温润质感与玻璃、不锈钢的现代装饰形成奇妙对话。《枕流》在套房点亮灯光的那一刻,连见多识广的韩经理都屏住了呼吸——那光线从百年木头的每一个孔隙中渗出,真的如江水般在房间里流淌。

饭店的港方经理是个英国人,他围着三件作品看了又看,通过翻译说:“这些木头……好像还活着。”

这句话,成了最好的评价。

项目结束,饭店付了款——数目不小,足够工作室两三年的开销。周明远提议换套新设备,秦建国却把钱分成三份:一份留作日常,一份买了批急需的老料,剩下一份,他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给李强和王娟发了笔奖金,数额顶得上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

“师父,这……”李强捏着厚厚的信封,手抖。

“该得的,”秦建国说,“这几个月,你们长进了。”

王娟眼圈红了,没推辞,深深鞠了一躬。

那天晚上,秦建国独自在工作室,终于又拿起那块雷击木。几个月没动,木头上落了薄灰。他擦拭干净,对着灯光看那两扇“窗”里的纹理。忽然想起关老爷子说的“像老兵”。

他有了主意。

这次他没画草图,直接动手。用最小的圆凿,在木头底部——那个小小的平面上,刻了一道浅浅的、几乎平行的痕迹。不是装饰,只是标记。标记它站立的位置。

然后,他在碳化最严重的一侧,顺着火焰灼痕的走向,刻了一行极小、极浅的字,小到不凑近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关老爷子多年前告诉他的一句老话:“木有伤,乃知岁寒。”

刻完,他把木头放在工作台正中,后退几步看。黝黑的躯体沉默地立着,两扇“窗”如眼睛,那道底痕如足迹,那行小字如记忆。

它不讲述任何具体的故事,但它站在那里,本身就是故事。

窗外传来夏夜的虫鸣。秦建国关灯锁门,走进院子。月光很好,照在堆着的老房料上,那些木头在夜里静静呼吸,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天亮,等待斧凿声再次响起,等待被唤醒,成为另一段生命的开始。

他点了支烟,烟雾在月光下袅袅上升。想起京都的枯山水庭院,精致却寂寥。而眼前这院子,杂乱却饱满。木料堆旁,李强忘了收的两把凿子还扔在地上;王娟下午打磨用的砂纸,还搭在石凳上;墙角那丛野菊,不知何时开出了星星点点的黄花。

这才是他的根脉。粗糙的,旺盛的,带着泥土气和汗味的,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扎扎实实往下长,往上升。

远处,火车汽笛长鸣,划破夏夜。秦建国深吸一口气,掐灭烟头。

明天,还有木料要劈,有订单要赶,有徒弟要教。路还长,但每一步,都踩在实实在在的泥土上。

这就够了。他笑了笑,转身进屋。身后,满院月光如水,木头们静静站着,像一群等待启程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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