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遭遇挫折(2 / 2)
历经十余天的艰苦航行,舰队终于抵达鸭绿江口。然而,更大的挑战摆在眼前。鸭绿江口泥沙淤积,水道复杂,大船根本无法驶入。
“传令!楼船、大型斗舰抛锚警戒!艨艟、走舸、小型斗舰搭载步卒,准备溯江!”周云果断下令。
溯江而上,比海上航行更加艰难。江流湍急,暗礁浅滩密布。战船在狭窄弯曲的河道中小心翼翼地穿行,船底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摩擦声。两岸峭壁之上,高句丽人的了望哨和简易箭楼如同毒蛇的眼睛,冰冷的箭矢不时从刁钻的角度射来!
“举盾——!”
“弓弩手!压制左岸——!”
“小心礁石!右满舵——!”
命令声、箭矢破空声、船底刮擦声、水流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士兵们蜷缩在船舷下,紧握武器,神经紧绷。每一次靠岸清理航道,都可能遭遇伏击。推进速度极其缓慢。
当周云率领的主力战船,历经波折,终于抵达高句丽南部重镇国内城(集安)附近的江面时,将士们已是人困马乏。国内城依山傍水,城防坚固。守军依托鸭绿江天险,拼死抵抗。
“虎贲营!登陆——!”周云长剑指向滩涂!
冰冷的江水瞬间浸透衣甲!士兵们跳下小舟,在齐膝深的淤泥和刺骨的江水中跋涉!城头箭如雨下!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鲜血染红了江水!他们顶着盾牌,嘶吼着冲向城墙!云梯搭上城头!
惨烈的登城战爆发!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付出了数百名精锐虎贲的性命,才终于用血肉撕开一道缺口,攻破了国内城的城门!当玄色汉旗插上城头时,周云看着伤亡报告和疲惫不堪、浑身湿透的将士,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代价和对纥升骨城之战的深深忧虑。
南路·密林深渊与饥饿的幽灵
几乎与中路、东路同时,在朝鲜半岛北部真番郡的密林边缘,一支人数相对较少却更加精悍的队伍正在集结。
护东将军任安,统领一万北军精锐轻骑及五千真番、临屯郡兵。他们的任务最为艰险——翻越狼林山脉,奇袭高句丽东部山区部落,切断纥升骨城的后路。
没有誓师,没有鼓号。任安只做了简短的动员:“此行,九死一生!翻山越岭,深入敌后!怕死的,现在可以留下!”
回应他的,是沉默而坚定的目光。这支轻骑,是真正的百战精锐。
大军一头扎进了狼林山脉的怀抱。迎接他们的,是比敌人更可怕的对手——险恶的自然。
根本没有路!只有猎人踩出的、时断时续的兽径。大军如同一条长蛇,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艰难穿行。参天古木,藤蔓缠绕,荆棘丛生。士兵们必须轮流挥舞砍刀,劈开前路。
衣衫被划得褴褛不堪,手臂、脸颊布满血痕。林中弥漫着腐朽和瘴气的味道,蚊虫如同乌云般叮咬,毒蛇在落叶间游弋。不时有士兵在浓雾中迷失方向,坠入深涧,或被不知名的毒虫咬伤,高烧不退,在痛苦中死去。森林如同巨大的绿色坟墓,悄无声息地吞噬着生命。
补给是最大的噩梦。为了轻装疾行,每人只携带了数日的干粮(炒粟米、硬如石块的肉干)。深入山脉腹地后,干粮很快耗尽。
“将军!粮……粮尽了!”军需官的声音带着绝望。
饥饿,如同幽灵般笼罩了全军。士兵们眼窝深陷,腹中雷鸣。狩猎所得寥寥无几,采集的野果、蘑菇难以果腹,甚至有毒。战马也因缺乏草料而日渐消瘦,肋骨嶙峋。
“宰杀伤马、病马!”任安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分食马肉!优先供给斥候和前锋!”
篝火上,马肉被烤得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却带着一丝悲凉。士兵们沉默地分食着,每一口都异常沉重。这是他们并肩作战的伙伴。
高句丽东部山区的部落民,虽非正规军,但彪悍排外。他们利用对山林的熟悉,不断袭扰。陷阱无处不在——深坑里插着削尖的竹签,粗大的树干被绳索吊起,一旦触发便横扫而下!
夜间,营地周围常响起诡异的哨音,接着便是冷箭袭来,哨兵被无声无息地割喉!马匹被偷走,好不容易猎到的野兽被抢走……
“左翼遇袭!三名弟兄没了!”
“后队发现陷阱!折了一匹好马!”
“昨夜粮袋被割破!粟米撒了一地!”
坏消息不断传来。每一次遭遇,都意味着减员和物资损失,更让士兵们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疲惫不堪。
当任安军艰难翻越狼林山脉主脊,进入高句丽东部山区时,辽东的初冬风雪也如期而至。寒风裹挟着雪粒,如同钢针般抽打在士兵们单薄的衣甲上(为减轻负重,轻骑甲胄较薄)。
山路被积雪覆盖,湿滑难行。冻伤者急剧增加,手脚乌黑溃烂。士兵们互相搀扶,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跋涉,每一步都留下带血的足迹。战马在风雪中打着响鼻,步履蹒跚,不断有体力不支的马匹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当任安终于率军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高句丽东部一个较大的部落聚居地外时,这支曾经的精锐之师已形同乞丐。战马损失近三成,士兵减员超过两千!人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许多人裹着兽皮御寒,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杀——!”任安没有任何废话,长剑前指!
疲惫到极致的士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凶悍!他们如同饥饿的狼群,冲入毫无防备的部落!焚毁粮仓,杀光部众,将高句丽人囤积过冬的粮食、肉干掠夺一空!
短暂的休整和补充后,他们迅速封锁了通往长白山密林的几条主要通道,如同钉子般楔入了高句丽的后方。
靖难三年冬月初,纥升骨城下。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巍峨的五女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山顶那座磐石般的山城,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西、北方向,赵充国的大军营寨依山而建,连绵起伏。营寨显得有些凌乱,栅栏上挂着冰凌,营帐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士兵们在寒风中瑟缩着巡逻,脸上带着冻疮,甲胄上沾满泥泞和冰碴,眼神疲惫却锐利。
营地里弥漫着伤药的苦涩和战马的腥臊味。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次惨烈的山道强攻失败,正在舔舐伤口,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凝重。
南麓,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在风雪中艰难抵达。他们打着水师的旗帜,正是周云带来的援军和部分攻城器械部件。
士兵们同样狼狈不堪,许多人脸上还带着海上风浪留下的苍白和登陆作战的疲惫。他们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对即将到来的攻坚战的深深忧虑。
东侧的山林中,一支人数最少、却最为引人注目的队伍悄然出现。他们没有整齐的队列,许多人裹着破烂的兽皮,如同野人。
战马瘦骨嶙峋,士兵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但眼神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正是任安的轻骑。他们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幽灵,沉默地封锁了东面的山路,切断了高句丽最后的退路。
三路大军的旌旗,在漫天风雪中艰难地招展着。玄色、赤色、青色……不同的旗帜,代表着不同的来路,却指向同一个目标——纥升骨城。
没有胜利会师的欢呼,没有激动人心的拥抱。风雪太大,甚至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只有沉默的对峙。
城上,高句丽守军的身影在风雪中晃动。他们擂响了战鼓,吹响了号角,声音穿透风雪,带着决绝和悲壮。
城下,三支伤痕累累的军队,默默地调整着营寨,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物资,检查着武器。士兵们望向那座风雪中的山城,眼神复杂。有仇恨,有疲惫,有对家乡的思念,更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风雪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如同白色的幽灵在营寨间穿梭。纥升骨城下,肃杀之气凝如实质。
劳师远征的艰辛,已让汉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攻克这座磐石堡垒,注定要用更多的鲜血来浇灌。这场风雪中的血色会师,不是结束,而是更残酷战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