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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参君五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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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口口声声心系黎民,念念不忘祖宗江山!然,圣上登基至今,可曾有一项惠及万民、泽被苍生的仁政出自圣上本心?可曾有一次力挽狂澜、震慑奸佞的壮举由圣上主导?没有!”

他的言辞如同鞭子,抽打着刘端的尊严。

“圣上终日困守深宫,所言者,无非是祖制旧例;所行者,无非是批红用印!面对权臣,圣上唯有隐忍;面对藩镇,圣上唯有安抚;面对贪腐,圣上唯有......不察!”

“圣上就像这深宫中的一件精美瓷器,被供奉在高处,看似尊贵,实则......易碎!且毫无用处!”

苏凌踏前一步,气势如山,发出了最终的叩问。

“圣上可知,这天下百姓,要的不是一个只会躲在深宫、空谈仁义、却对民间疾苦无能为力的‘仁君’!他们要的,是一个能扫平奸佞、荡涤污秽、让他们能吃饱饭、穿暖衣、活下去的......真正的皇帝!”

“圣上您,扪心自问,您......做到了吗?!您是在拯救大晋,还是在......眼睁睁看着它滑向深渊,甚至......因其怠惰与无能,而加速其灭亡?!”

苏凌那如同五道惊雷、字字诛心的“参君五罪”余音,仿佛仍在梁柱间嗡嗡作响,将刘端最后一丝强撑的尊严与伪装彻底击得粉碎。

他瘫坐在龙椅深处,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辩驳,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雕。

苏凌静静地注视着龙椅上那失魂魄的天子,目光深邃如古井,无喜无悲。

他并未因这彻底的“胜利”而有丝毫得意,反而在那极致的平静下,涌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很轻,在地面的金砖上,几乎无声,却仿佛踏在了刘端濒临崩溃的心弦上,让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苏凌站定,目光平静地在刘端那惨淡的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最终陈述事实的冷静与沉重。

“圣上......”苏凌微微停顿,蓦地朗声问道:“那么,试问......一个身负如此‘不察、不明、无能、猜忌、自弃’之罪的君王......”

“臣苏凌,又该如何......才能毫无保留、倾尽全力、心甘情愿地去辅佐?去投效?若苏某真如此做了,那将置天下亿兆黎民于何地?将苏某心中所秉持的‘为生民立命’之道义,置于何地?”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刘端心中那摇摇欲坠的堤防。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许久。

忽然,一阵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悲凉与自嘲的惨笑声,从龙椅的方向响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呜......”

刘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混着脸上的冷汗和灰败,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模样凄惨而狼狈。他笑得浑身颤抖,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笑了好一阵,他才猛地止住,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用明黄色的龙袍袖口,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渍,动作迟缓而无力。

他抬起头,望向苏凌,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一种诡异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委屈、不甘与愤懑的火焰。他的声音不再尖利,反而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暴风雨后的死寂。

“苏爱卿......你得对......得都对啊......”

刘端喃喃着,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朕......不是一个好皇帝......朕或许......是大晋开国六百年来......最差劲......最无能......最窝囊的天子......”

“朕......辜负了列祖列宗......更辜负了......天下百姓......朕......心中有愧......”

他承认了!他竟然如此直接、如此彻底地承认了!

这反而让苏凌心中微微一凛。

但紧接着,刘端的话锋陡然一转,那平静的语调下,压抑的火山骤然爆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近乎泣血的控诉与不甘。

“可是!苏凌!这天下!包括你在内!又有谁......真真正正地把朕......当作一个皇帝来看待过?!有吗?!你告诉朕!有吗?!”

他猛地从龙椅上探出身子,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睛赤红地瞪着苏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扭曲。

“没有!一个都没有!!”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

“天下太平无事时,朕是‘圣明天子’,是‘江山永固’的牌位!是你们需要用来粉饰太平、证明正统的那个‘名分’!”“一旦出了事!天灾人祸,边疆战乱,朝政弊端!所有的矛头!所有的罪责!都要推到朕这个‘天子’头上!”

“是朕失德!是朕不仁!是朕昏聩!”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鼻涕和口水,毫无帝王威仪可言。

“萧元彻欺朕!他视朕如傀儡,如孩童,将朕困在这深宫之中,政令皆出其手,朕连这龙煌禁宫都出不去!”

“孔鹤臣骗朕!他道貌岸然,口口声声忠君爱国,背地里却贪赃枉法,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济舟、钱仲谋之流更甚!他们何曾将朕放在眼里?他们在各自的藩镇,就是土皇帝!朕的旨意,出了龙台城,就是一张废纸!”

刘端的声音带着彻骨的悲凉与愤怒。

“朕也想有作为!朕登基之初,也曾雄心万丈,想廓清环宇,想扫平奸佞,想让我大晋重现当初高祖太宗之治的盛世!想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可是......可是朕能做什么?!朕连自己晚上睡在哪座宫殿,都要看萧元彻的脸色!朕连想多吃一道菜,都要被内侍监以‘节俭’为由劝阻!”

“朕的天下?哈哈......朕的天下,就只有这四面宫墙这么大!”

他伸手指着四周,状若疯魔。

“朕就是一个被圈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一个被摆放在祭坛上的泥塑!你们需要朕这个‘天子’的名分,却从不给朕半点天子的实权!现在......现在却要朕来承担这天下所有的罪过!承担这江山倾颓的所有责任!”

刘端死死地盯着苏凌,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

“苏凌!你告诉朕!这公平吗?!这对朕......公平吗?!难道所有事情几乎都无法做主的天子,就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承受这万世的骂名吗?!你啊!!”

苏凌静静地听着刘端这番如同火山爆发般的、血泪交加的控诉,心中波澜起伏。

他看到了这位天子华丽龙袍下那千疮百孔的内心,看到了那被权力碾压、被现实折磨得扭曲的灵魂。

刘端的话,固然有推卸责任、为自己开脱的成分,但其中蕴含的那份巨大的委屈、不甘与深深的无力感,却是真实得令人窒息。

他不得不承认,刘端的质问,并非全无道理。在这个皇权旁、权臣当道的时代,这位名义上的天子,某种程度上,确实也是一个巨大的悲剧角色,一个被各方势力利用、却又被推出来承担一切后果的可怜虫。

苏凌的目光中,那原有的锐利与审视,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真实的同情。

他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痛哭、状若疯癫的年轻皇帝,仿佛看到了这腐朽帝国肌体上,一道最深刻、也最无奈的伤疤。

殿内,只剩下刘端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凄厉与悲凉。苏凌沉默着,第一次,在这场激烈的交锋中,真正地、无言以对。

良久,刘端极其缓慢地、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姿态,抬起了头。

昏黄的宫灯照在他脸上,那双原本涣散空洞的眸子,此刻竟燃起了一种与方才崩溃绝望截然不同的火焰——那是一种混杂着屈辱、不甘、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近乎偏执的倔强与坚决!

泪水浸染过的痕迹犹在,但他的眼神却不再闪躲,不再慌乱,而是如同两颗淬了火的寒星,灼灼地、一眨不眨地死死钉在了苏凌的脸上!

他喉咙滚动,咽下满腔的苦涩与哽咽,然后用一种因哭泣和激动而异常沙哑、却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

“苏......凌......你......你这参君五罪......得......可真是......冠冕堂皇......气壮......山河啊......”

他微微停顿,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冷气,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几乎要喷薄而出。

“可是!朕......要告诉你!”

他猛地挺直了原本佝偻的脊背,尽管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这五罪!无论哪一罪!朕——都——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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