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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5章 半世尘霾,难掩松筠曾傲雪,一生功过,且凭肝胆照青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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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办公椅,沉重地坐下去。他从抽屉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但他并没有吸,只是夹在手指间,任由青灰色的烟灰一点点变长,最终不堪重负,断裂,飘落在不太干净的水泥地上。

他就这样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窗外,一棵老槐树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一只麻雀曾经落在上面,啾啾叫了两声,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枝条还在微微颤抖。

田嘉明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在秀水乡,乡亲们你家一碗米、我家一瓢面接济他这个孤儿的场景;第一次穿上警服时的激动和自豪;在派出所没日没夜处理鸡毛蒜皮案件的辛苦;抗洪时面对滔天洪水,他鸣枪的惊心动魄;被调到史志办时那种憋屈和愤懑;还有把子弹交给葛强时那一瞬间的鬼迷心窍……最后,定格在于伟正书记那充满期望和肯定的眼神。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一种巨大的、无法排解的负罪感像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他觉得自己辜负了组织的培养,连累了关心他的领导,更让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乡亲们蒙羞。他仿佛看到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指责他。

出路在哪里?严恪己的话像最后的审判,堵死了所有的侥幸。“除非没发生过……” 这怎么可能?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像泼出去的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承担这一切的人消失。这样,调查或许就无法再深入,就不会再牵连到李局长,牵连到市里……至少,能有个了断。用自己的方式,做个最后的了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狂蔓延。

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到文件柜前,用钥匙打开最手打开,里面是一把保养得很好的制式手枪。

他把枪拿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回到座位,摊开信纸,想写点什么,但笔尖在纸上悬停了半天,只划下了几道无意义的墨痕。最终,他颓然放弃了,把信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熟悉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窗外的世界。然后,他拿起手枪,缓缓地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又慢慢放下了,拿起了钢笔,还是慢慢写了起来……

下午四点钟,天色有些发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公安局政委万金勇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县委大院,径直来到我的办公室门口,连门都忘了敲,直接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我正低头看一份关于秋粮收购的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文件问道:“金勇,你怎么来了?督导组那边……走了没有?”

万金勇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发紧:“县长,督导组刚走没多久。严厅长他们前脚离开局里,田书记后脚就把自己关进办公室了,反锁了门!我在外面怎么喊,怎么劝,他一声都不吭,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啊!”

我的心也随着他的话沉了下去。田嘉明这个脾气,我是知道的,耿直刚烈,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被省里督导组这么直接谈话,压力可想而知。我追问道:“你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什么状态?”

“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脸色难看得很。我喊他开门,他根本不理。县长……”万金勇的声音带着恳求,“田书记他……他最敬重您,也最听您的话。您看……您能不能抽空去一趟,劝劝他?我真怕他……想不开啊!”

我立刻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现在就去!” 事情有轻重缓急,田嘉明要是出了事,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对闻声过来的县政府办主任韩俊吩咐道:“韩主任,晚上的接待活动,你请焦杨副书记和曹伟兵常务副县长代表参加一下。丁书记那边既然说了不参加,就让他休息。我这边有急事要去县公安局处理。”

韩俊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改变日程,但立刻反应过来:“好的县长,我马上安排。那……需要我跟车一起去吗?”

“不用,你留在家里,协调好晚上的事,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我摆摆手,和万金勇一前一后,几乎是小跑,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已经发动好等在门前。我和万金勇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对司机谢白山说了声:“县公安局,快一点。”

车子驶出县委大院,汇入街道。我掏出那个砖头般沉重的大哥大,按下了一串号码。电话接通后,传来了张叔沉稳的声音。

“朝阳啊?你这个电话打得真是时候。大会刚闭幕,就这几分钟有空,一会儿还有个会。”

“张叔,”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情况不太好。省政法委的严厅长带队督导组,今天下午刚找田嘉明谈完话。谈话结束后,田嘉明就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谁叫都不开门,情绪非常低落。我现在正赶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张叔的声音凝重起来:“这么严重?中午的时候,老李还给我打过电话,说了他和督导组沟通的情况。据他说,督导组这次的态度非常强硬,揪住不放,一直想把问题的层级往上引,老李啊压力很大,但他还是表态,主要责任他来承担。”

“张叔,现在关键不是谁承担责任的问题,”我着急地说,“是严厅长这种处理思路,完全不留余地!如果真按他的调查方向走,不仅田嘉明个人彻底完了,很可能还会牵连到市里主要领导,到时候就被动了!事情就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张叔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这个严恪己,是出了名的认死理、六亲不认……唉,现在说这个也没用。朝阳,你现在具体到哪里了?”

“我已经在去县公安局的路上了,马上就到。”

“嗯,你亲自去也好,务必稳住田嘉明!千万不要让他再做傻事!”

张叔压低了些声音,“我在京开会的时候,于伟正书记专门找过我,我们俩一起向省委赵书记和泰民省长都做了汇报。两位领导的态度比较谨慎,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强调要等他们回去后,看政法委的研究决定。这说明,事情还有余地,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应对,如何把不利影响降到最低。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确保田嘉明这个人不能出事!只要人在,就还有说话的机会!”

“我明白,张叔。我会尽力。” 我嘴上应着,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田嘉明那种宁折不弯的性格,和严厅长倒是颇为相像。

这时,车子已经驶入了县公安局大院。院子里很安静,夕阳的余晖给建筑物涂上了一层暗金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车子直接开到最后排那排办公室前停下。

万金勇先跳下车,快步走到田嘉明办公室门口,用手势示意我门还锁着。我一边继续听着电话里张叔的叮嘱,一边推开车门,目光紧紧盯在那扇紧闭的深色木门上,马上小跑过去。

“……总之,朝阳,你见机行事,无论如何,人要稳住!我这边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张叔还在说着。

万金勇已经开始用力拍门,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老田!田书记!开门啊!我是万金勇!你把门开开!”

此刻,门内的田嘉明,已经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两个小时。烟灰缸早已堆满。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摊着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又被他用笔重重地划掉了。只留下了十几个字,“不给大家添麻烦,我解脱了,朝阳,麻烦送我回家,把我埋在爷爷的旁边……”

他思绪纷乱,过去几十年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旋转。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拼凑的母亲的形象,恍惚又是奶奶,依稀又变成了父亲,变成了爷爷。

“娘啊……我这一辈子太难了……求求你们,你们来接我吧,我害怕……”

他喃喃自语暗自流泪,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左胸心口的位置。

“老田!开门!听见没有!” 万金勇还在外面焦急地拍打着门板。

我一把推开万金勇,正要踹门,田嘉明眼一闭,牙一咬,扣动了扳机!

“砰——!”

从下车到敲门,不到十秒钟,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枪响,猛地从门内传来,震得门框似乎都微微颤动!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在部队服役的经历,让我对这种声音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是枪声!绝对是枪声!

“什么声音?!” 电话那头的张叔也听到了这声异响,急促地问道。

我大脑一片空白,对着话筒吼了一声:“老田……!” 也顾不上再多说,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门!

万金勇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像是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老田——别犯傻!!” “让开!” 我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侧身狠狠一脚踹在门锁附近!

“哐当!” 一声巨响,老式的门锁承受不住这股猛力,门板应声向内弹开!

门开处的景象,成了我此后多年无法摆脱。

田嘉明歪倒在他的办公椅上,头无力地后仰着,双眼圆睁,望着天花板,瞳孔里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他左胸口的警服被炸开了一个小洞,周围已被迅速涌出的鲜血浸透,那片刺目的暗红色正在急速扩大,滴滴答答的顺着椅子和衣角往下流淌……

“嘉明!!!” 我嘶吼着扑了过去。

万金勇跟踉跄跄地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老田!你糊涂啊!你糊涂啊!!”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办公桌旁,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电话听筒,语无伦次地对着电话喊:“快!救护车!公安局!书记办公室!快!快啊!!”

谢白山也跑了过来,站在门口,看到屋内的惨状,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所措。

我顾不上其他,一把将田嘉明从椅子上抱下来,平放在地上。我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但他的眼神已经快速地黯淡下去,失去了所有神采。我徒劳地想去检查他的伤口,手刚碰到他浸满鲜血的衣襟,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轻响,突出回家两个字,然后,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嘉明!嘉明!你醒醒!”我用力拍着他的脸,抱着他尚有余温的身体,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万金勇扔下电话,扑跪在旁边,带着哭腔喊道:“老田!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我伸出手指,颤抖着探到他的鼻下……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我摸了摸他的颈动脉,一片死寂。

我抬起头,看着满眼希冀和绝望的万金勇,看着门口面无人色的谢白山,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将我淹没。我紧紧抱住田嘉明,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嘉明啊……”

我颓然坐倒在地,将田嘉明的头轻轻抱在怀里,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在滔天洪水面前毫不退缩的战友,怎么就……怎么就走上了这条绝路?

办公室里,只剩下万金勇的哭声。

就在这时,小谢手里的大哥大刺耳地响了起来。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带着哭音:“喂……张、张市长……”

电话那头,是张叔焦急的声音:“那边怎么回事?李朝阳呢?田嘉明怎么样了?”

谢白山看着地上的我和田嘉明,嘴唇哆嗦着,眼泪流了下来,对着话筒哽咽道:“张、张市长……田书记……田嘉明他……他开枪……自……自杀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才传来张叔一声沉重至极、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叹息:

“哎………………”

“他咋就……他咋就这么想不开啊…………”

“所有人都……都没有放弃他啊…………”

又是一阵沉默后,张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决断的疲惫和沉痛:“你是小谢?你听着……你马上告诉李朝阳……田嘉明同志……是因长期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因公殉职!”

“给他家里人……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我这边……马上通知于伟正书记……”

电话挂断了。谢白山拿着嘟嘟作响的大哥大,茫然地看着我。

万金勇拿起拳头砸在水泥地上,鲜血直流,大喊道:“督导组在那里,我要报仇,老子要找他们算账……。”

我抱着田嘉明的身体,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褪去,不见了颜色……

半世尘霾,难掩松筠曾傲雪,一生功过,且凭肝胆照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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