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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农村的未来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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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空心村的回响

叶东虓的皮卡车碾过村口那道被雨水泡软的土坎时,车头猛地往下一沉,又重重弹起。副驾驶座上的江曼手里的速写本“啪”地合上,铅笔滚到脚垫缝里。她弯腰去捡,鼻尖撞上仪表盘,发出一声轻呼。

“慢点开。”江曼揉着鼻子直起身,目光越过叶东虓的肩膀望向窗外。成片的玉米地在暮色里泛着灰绿,秸秆被晚风拂得东倒西歪,像一群站不稳的老人。去年还齐整的田埂被雨水冲得豁豁牙牙,露出底下褐黄色的土。

叶东虓没应声,只是把车速降了些。方向盘在手里微微发沉,轮胎碾过碎石子的声响格外清晰。这是他回到叶家坳的第三个月,可每次进村,还是觉得这条路比记忆里更长、更颠簸。后视镜里,他们的车辙印在泥地上蜿蜒,像道无人缝合的伤口。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头蹲在石碾子上抽旱烟。看见皮卡车,有人慢悠悠直起身,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叶东虓认出那是前院的三爷爷,按下车窗喊了声:“三爷爷,歇着呢?”

三爷爷眯着眼瞅了半天,才认出他来:“是东虓啊?这是……带对象回来了?”

江曼笑着摆摆手:“三爷爷好,我是江曼,来写生的。”她把速写本抱在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那上面画着片金灿灿的稻田,是她去年在皖南写生时画的。

“写生?咱这穷山沟有啥好画的。”三爷爷往地上啐了口烟渣,“年轻人都往外跑,你们倒往回钻。”旁边的老头们跟着笑起来,笑声里混着旱烟的呛味,在晚风中散得很慢。

叶东虓没接话,踩了脚油门。车开过老槐树时,他瞥见树干上钉着块褪色的木牌,“叶家坳村村民委员会”几个红漆字掉得只剩个“村”字。牌子底下堆着半人高的秸秆,不知是哪年秋收剩下的。

“村里现在还有多少人?”江曼翻开速写本,铅笔在纸上勾勒出老槐树佝偻的轮廓。树桠间挂着个破旧的广播喇叭,锈得只剩层铁皮,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哭。

“六十七个。”叶东虓的声音很轻,“上次村头王会计统计的,六十岁以上的占了五十七。”他拐过一道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成片的土坯房挤在山坳里,大多是塌了半边的屋顶,露出黢黑的椽子。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里面掺着麦秸的黄土,像老人皲裂的皮肤。

江曼的铅笔顿了顿。她想起去年第一次来叶家坳,叶东虓指着那片房子说:“小时候这里挤得很,放学回来路上能撞见十几个娃子疯跑。”可现在,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母鸡在垃圾堆里刨食,见了车也不躲,慢悠悠地踱着步。

皮卡车在一座还算齐整的院落前停下。院墙是用石头垒的,墙头爬满了拉拉秧,叶片上的锯齿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叶东虓推开车门,院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铁链子在地上拖得“哗啦”响。

“黑子,瞎叫唤啥!”他朝着院里喊了声,狗叫声立刻低了下去,变成委屈的呜咽。江曼跟着下车,看见堂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出来——是叶东虓的奶奶。

“东虓回来了?”老太太拄着拐杖往外挪,看见江曼,眼睛亮了亮,“这就是小曼吧?快进屋,奶奶给你煮了鸡蛋。”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指关节肿得像老树根。

江曼忙上前扶住她:“奶奶您慢点,别累着。”指尖触到老太太胳膊上松弛的皮肤,像摸着块晒干的棉絮。

堂屋里昏沉沉的,只有灶间透进来的微光。墙上挂着个老式挂钟,钟摆左右摇晃,“滴答”声在空屋里荡来荡去。叶东虓拉开灯绳,15瓦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照得屋顶的梁木像一道道黑影。

“下午村支书来电话了。”老太太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光映得她满脸通红,“说上面有政策,要搞什么‘空心村改造’,问咱愿不愿意搬。”

叶东虓正在给江曼倒热水的手顿了顿:“搬哪儿去?”

“说是往镇上挪,盖楼房。”老太太用烧火棍拨了拨灶膛里的柴,火星子“噼啪”往上窜,“支书说,咱这山坳里没水没电的,留不住人。搬下去,娃娃上学也方便。”

江曼看向叶东虓。他正望着墙上的相框出神,那里面镶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一群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站在村口,前排中间的小伙子笑得露出白牙,那是二十年前的叶东虓父亲。照片边缘已经卷了角,被虫子蛀出几个小洞。

“我不搬。”叶东虓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这房子是我爷手里盖的,住了三代人,搬了,根就没了。”

灶膛里的柴“轰”地燃起来,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江曼知道他在想什么——去年冬天,叶东虓的父亲在城里的工地上摔断了腿,躺了三个月,工头跑了,医药费全是借的。老爷子临咽气前拉着叶东虓的手说:“回村去,守着那几亩地,饿不死。”

“可村里没人了啊。”老太太叹了口气,往锅里磕了个鸡蛋,蛋清滑进水里,像朵散开的云,“你王婶家的二小子,前阵子在深圳开了个小厂子,把他爹娘都接走了。村西头的老磨坊,上个月塌了半边,都没人管。”

叶东虓没说话,起身往屋外走。江曼跟出去时,看见他正站在院子里望着西坡。暮色已经浓了,那片梯田像几级台阶,从山脚一直铺到山顶。可大多地块都荒着,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只有靠近村子的几块地种着玉米,秸秆稀稀拉拉的。

“那是咱家的地。”叶东虓指着最上面的那块,“我小时候跟着我爷去种麦子,天不亮就往山上爬,他牵着牛,我跟在后面背种子。”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着,土粒从指缝漏下去,带着股潮湿的腥气。

江曼在他身边蹲下,翻开速写本。铅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沙沙的响。她画下远处模糊的山影,画下近处荒草丛生的田埂,画下叶东虓低头搓土的背影。他的肩膀很宽,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沉。

“你还记得咱们在农业大学时,教授说的‘土地流转’吗?”江曼忽然开口,铅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把零散的地块集中起来,搞规模化种植。”

叶东虓抬眼看她:“你是说……像人家种粮大户那样?”

“不止是种粮食。”江曼翻过一页,上面画着片郁郁葱葱的果园,树下散养着几只鸡,“我查过资料,咱这山区适合种核桃和花椒,还能搞林下养殖。如果能把村民的地集中起来,搞合作社,说不定……”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狗叫声打断。黑子正冲着村口的方向狂吠,铁链子绷得笔直。叶东虓站起身,看见两个黑影正往这边走,手里的电筒光柱在黑暗里晃来晃去。

“是村支书。”叶东虓认出其中一个稍胖的身影,“估计是来说搬迁的事。”他拍了拍手上的土,往门口走去。江曼合上速写本,跟在他身后,心里像揣了颗石子,沉甸甸的。

村支书李建国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脸膛黝黑,肚子已经挺了起来。他身后跟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皮鞋上沾着泥,显得有些滑稽。“东虓,在家呢?”李建国搓着手走进院,目光在江曼身上打了个转,“这位是……”

“江曼,我朋友,学农业的。”叶东虓往屋里让他们,“进来坐。”

“不了不了,还有事。”李建国摆摆手,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张纸,“这是镇上发的搬迁补偿方案,你看看。自愿搬的,每人补两万,还能优先选房。”他把纸递过来,电筒光打在上面,“上面说了,年底前得定下来,开春就动工。”

叶东虓接过纸,却没看。“李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望着李建国,“非搬不可?”

“东虓啊,不是叔逼你。”李建国叹了口气,“你看看咱村,路不通,水不够,年轻人都走光了。去年冬天大雪,张大爷家的烟囱堵了,愣是没人帮着捅,差点煤气中毒。”他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这是县住建局的小王,来做调研的,人家说了,咱这山坳里,根本不适合住人。”

小王推了推眼镜,拿出个平板电脑,点开一张地图:“叶先生,您看,叶家坳地处燕山余脉,地质结构不稳定,去年汛期已经出现了三处滑坡。从长远看,搬迁是唯一的选择。”他的声音很平稳,像在念一份报告。

江曼突然开口:“王同志,我想问一下,关于‘空心村改造’,除了整体搬迁,就没有其他模式了吗?比如……产业扶持?”

小王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产业扶持需要大量资金,而且风险很大。”他扶了扶眼镜,“年轻人不愿意回来,就算搞了产业,也没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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