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云雷纹符号申遗(1 / 2)
初春的巴黎,空气里还裹挟着塞纳河水的微凉湿意。苏明远站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外,身上剪裁合体的现代西装,依然无法完全掩盖他那份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清癯气质。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口,那里空荡荡的,再无昔日大明状元锦袍的繁复纹饰。唯有指尖微微的凉意,和此刻胸腔里那颗怦然搏动的心,是真实的,跨越了数百年光阴,依旧鲜活。
“苏先生,他们……他们质疑云雷纹的民族属性。”助手小林快步走来,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焦虑,递过一份文件,“评议组的初步意见,认为它或许只是某个特定区域的历史符号,缺乏成为人类共同遗产的普世价值。”
苏明远接过文件,目光扫过那些印刷体的英文,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并非苦笑,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情绪——一种面对巨大时空错位感时的了然与坚定。他想起了殿试之时,金銮殿上那位至尊也曾对一篇策论提出质疑,彼时他是如何引经据典、从容应对的。如今,这“考场”换成了世界,考题关乎文明的根脉。
“无妨。”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那是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沉稳,“真理越辩越明,文明亦然。他们并非恶意,只是……尚未看见那条隐形的线。”
“隐形的线?”
“连接所有人类对秩序、对天地敬畏、对美之追求的那条线。”苏明远望向远处巴黎圣母院依稀可见的脚手架,眼神悠远,“我们需要带他们去看。”
于是,一场跨越大陆的“文明寻亲”之旅开始了。这并非简单的资料搜集,而是一次心灵的朝圣。
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一座私人收藏馆的库房里,尘埃在从高窗射入的光柱中飞舞。苏明远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只文艺复兴时期的陶盘,指尖轻轻拂过盘沿那一圈连续的回旋纹样。那纹样,与华夏上古青铜器上的云雷纹,竟有七八分神似!只是线条更显奔放、浪漫,如同亚平宁半岛的阳光。
“您看,这旋转的韵律,这追求无限循环的意趣……”苏明远对身旁一位持怀疑态度的欧洲评议专家低语,他的英语带着些许古雅的腔调,却异常清晰,“虽山川异域,风月不同天,但工匠手下这份对宇宙节律的模仿,对神秘力量的寄托,何其相通?我们的祖先,在仰望星空与俯察大地时,或许产生了同样的悸动。”
那位专家凑近细看,推了推眼镜,脸上的怀疑渐渐被惊异取代:“不可思议……这纹路,确实与我们教堂某些穹顶画的装饰母题有亲缘关系。它似乎在讲述一种关于循环、永恒的故事。”
苏明远微微颔首,心中浪潮翻涌。他仿佛看到,大明书房里,自己曾临摹过的那些古拓片上的斑驳纹路,如何沿着丝绸之路,或通过更久远未知的途径,将一颗文明的种子,吹送到了这片土地,开出了不一样的花。他不再是那个只知“华夷之辨”的旧式文人,浩瀚的历史在他眼前展开了更为壮阔的画卷。
真正的震撼,来自非洲大陆。在一处偏远的部落,年迈的酋长拿出世代相传的祭祀木雕,上面刻满了繁复的图腾。当苏明远看到那由简洁的方形螺旋和圆形涡纹构成的符号时,他几乎屏住了呼吸。那不再是“相似”,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共鸣!
没有借助翻译,苏明远用手指蘸了清水,在泥地上画下了一个标准的中国云雷纹。老酋长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他激动地指着木雕上的图案,又指指地上的画,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节。随行的当地向导翻译道:“酋长说,这是‘水的歌声’,是‘祖先的脚步’,是天地约定好的印记!”
那一刻,夕阳如血,染红了广袤的稀树草原。苏明远伫立在那里,心中最后一点因穿越而残留的文化孤傲,彻底消散了。他深深一揖,行的竟是大明士大夫的拱手礼,对象却是一位非洲部落的酋长。语言不通,礼制迥异,但那份对文化根源的敬畏,是相通的。他真切地感受到,人类文明的根系,在看不见的深处,早已紧紧缠绕。
“先生,您当时在想什么?”回程的飞机上,小林忍不住问。他发现苏明远的眼眶当时有些湿润。
苏明远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在想,状元及第,曾以为读尽了天下文章,识透了古今之变。如今方知,不过是井底之蛙。这天地之大,文明之奇,远超我辈想象。所谓‘普世’,并非强求一致,而是发现这深藏于血脉深处的共鸣。云雷纹,不过是唤醒这共鸣的一记钟声。”
寻访的成果,被精心整理成申遗报告的核心论据。最终答辩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