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双生魂雕像发光（2 / 2）

“明远，这么晚还没休息？”书院的老院长，一位精神矍铄、学养深厚的长者，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看到屏幕上的景象，了然一笑，“你也看到直播了？倒是应景，全球护符日，这双生魂雕像闹出这么大动静。”

苏明远微微颔首，接过老院长递来的另一杯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院长，您觉得，这真是巧合吗？”

老院长在他身旁坐下，目光也投向屏幕中那泛着微光的雕像：“物理学上，是的，月相、风速、灯牌角度，种种条件恰好具备。但从人文角度看……”他顿了顿，啜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世间许多所谓的‘神迹’或‘异象’，或许本就是人心投射的结果。当千万人心中怀有同一种念想，同一种热忱时，谁又能断定，这种集体的精神力量，不会在某个契机的引动下，呈现出某种可见的‘光’呢？”

苏明远沉默着，老院长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湖，漾开层层涟漪。他想起了自己初到这个世界时的惶恐与格格不入。是这所书院收留了他，让他有机会接触这个时代的浩瀚知识，也让他得以用另一种方式，重新触碰那些深植于他骨髓里的传统文化。他教学生们写毛笔字，讲解古文典籍，有时也分享一些古代的礼仪风俗。他看到那些年轻的眼睛里，从最初的好奇，到逐渐燃起真正的兴趣，甚至有几个孩子，开始主动去查阅资料，去学习那些曾被他们视为“老古董”的东西。

那种眼神，他依稀记得，在千年之前，当他还在翰林院与同僚切磋学问，当他看到市井间有孩童捧着启蒙读物认真诵读时，也曾见过。那是求知的光，是传承的火种。

“院长，”苏明远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悟透的光芒，“我好像明白了。雕像从未真正‘发光’，它只是石头与金属的造物。那月光穿透云雷纹的投影，不过是自然现象。甚至全球护符灯的同时点亮，也只是人为设定的仪式。”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情感，仿佛每个字都承载着重量：“真正在发光的，从来不是物，而是人。是那个在深山里坚持传授木工技艺的老人眼中对传统的不舍；是那个修复师面对破碎古物时，指尖流淌的专注与敬畏；是直播间里，讲述者提到‘床前明月光’时，声音里自然流露的热爱；是千千万万个像他们一样，或许平凡，却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文明星火的人，眼中的那份热忱。”

“他们的热爱，他们的坚持，他们的守护，才是文明真正的光源。这光，穿越时空，汇聚在今夜，让冰冷的雕像仿佛有了温度，让偶然的光影交织，被赋予了深刻的意义。我们看到的，是我们内心渴望看到的光明。”

老院长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苏明远的肩膀：“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古今之别，器物之异，或许只是表象。这文明的魂魄，这传承的血脉，终究是靠一代代人的热忱来延续的。你从彼世来，到此世去，本身不就是这‘双生魂’最好的诠释吗？”

苏明远心中一震。是啊，他这具身体里，不正是容纳着古今两个灵魂吗？曾经的状元郎，如今的书院讲师。过去的学识与风骨，并未因时空转换而湮灭，反而在这个崭新的时代，找到了另一种生根发芽的方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传承，一种证明。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监控屏幕。直播画面里，月光渐渐被飘过的云层遮挡，雕像表面的微光黯淡下去，最终恢复了沉寂。广场上的护符灯海，也陆续熄灭，城市重归夜的怀抱。守夜的老人摇了摇头，继续他孤独的巡夜，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苏明远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网络上关于“文明觉醒”的讨论仍在持续发酵，那些被今夜事件触动的人们，或许明天就会去了解更多传统文化，去学习一门手艺，去读一首古诗。而那汇聚成光的千万份热忱，并不会随着灯光熄灭而消失，它们散落回世界的各个角落，继续在平凡的日子里，默默发光。

他关掉了监控屏幕，书房陷入一片宁静的黑暗。只有窗外稀疏的星光，和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交织成一片朦胧的背景。苏明远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秋夜空气涌入，让他精神一振。

他望向故宫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沉淀了六百年的厚重。他想起了自己苦读的寒窗，想起了金榜题名时的荣耀，也想起了初临现代时的迷茫与如今的逐渐融入。

“文明的延续，”他对着夜空，轻声说道，“并非依赖于某座雕像是否显灵，亦非某次仪式是否隆重。它在于每一个清晨，是否有孩子愿意拿起毛笔；在于每一个黄昏，是否有人愿意聆听古老的故事；在于每一个如我一般，承前启后的灵魂，是否愿意将这火种，传递给未来。”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雕像“发光”的奇景，而是无数个温暖的画面：山村孩子笨拙却认真的凿刻，修复师灯下专注的侧脸，直播间里飞扬的诗句，还有书院课堂上，学生们恍然大悟时亮晶晶的眼神……

这些，才是文明真正的，永不熄灭的光芒。

夜，更深了。秋分已过，未来的夜将越来越长。但苏明远知道，只要这些微光不灭，人类精神的白昼，便永无尽头。他轻轻关好窗，理了理衣袍，转身走向书桌，那里，还有明天要给学生讲解的古文教案，等待他细细批注。他的身影，在台灯温暖的光晕中，显得沉静而坚定，仿佛也成了这漫漫长夜中，一盏不灭的、守护文明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