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奴役突厥(1 / 2)
苏慕白放下炭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看向顾廷烨。
“你可知,幽州织造坊如今是何光景?”
苏慕白没有等顾廷烨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打小闹的工坊,它是我幽州如今维系运转、支撑军需、收拢流民、安抚民心的命脉!”
“它织出的毛呢,是边军过冬的寒衣,是换取粮秣的硬通货,更是朝廷眼中能看到幽州价值的唯一亮光!”
苏慕白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案上轻轻敲击,笃、笃、笃……每一下都敲在顾廷烨紧绷的心弦上。
“然,此坊根基在于羊毛、羊绒!”
“没有原料,它就是一堆无用的织机!幽州本地能养多少羊?又能产出多少合格的毛绒?远远不够!别说扩大规模,眼下能勉强维持住这个摊子,保证朔方军冬衣供应和神都那一半份额的订单不断,已是千难万难!”
“薛家商队深入草原收购,成本高昂,风险巨大,更受制于天气、部落关系,绝非长久之计。”
苏慕白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们需要稳定的、大量的、成本可控的原料来源!”
“这些突厥残部,就是现成的牧人!”
“他们天生熟悉草原,懂得放牧牛羊。”
“让他们在朔方军划定的草场上,为我们牧养牲口,产出源源不断的羊毛羊绒,乃至提供肉食、战马,这才是织造坊能活下去、幽州能缓过来的根本!”
“若将他们拒之门外,或任其自生自灭,等于自断一臂,织造坊必垮,幽州刚有起色的局面将瞬间倾颓。”
“届时,莫说平定边患,连守住这残破的幽州城,都将成为奢望!”
顾廷烨默然。
他并非不通庶务,苏慕白所言,字字句句,皆是冰冷残酷的现实。
幽州织造坊的重要性,他亲眼所见。
没有这个源源不断“生钱”的工坊,阵亡将士的抚恤、烈属的安置、城池的修复、乃至朔方军部分粮饷的补充,都将化为泡影。
苏慕白是在用这些突厥人,为整个幽州续命,为未来的反攻积蓄力量。
“我明白其中利害,慕白。”
顾廷烨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军人的务实。
“只是……这群狼崽子,野性难驯。让他们乖乖放牧,无异于让猛虎看守羊群。稍有差池,恐酿成大祸。”
“所以,”
苏慕白眼神陡然锐利,如同寒冰淬火。
“监督!严苛到极致的监督!朔方军绝不能放松警惕!要将他们牢牢摁在指定的草场上,如同圈禁!”
“每一部的人口、牛羊,都要登记造册,朔方军定期点验,若有异动,立时察觉!”
“他们的营地,要分散,彼此隔绝,绝不允许私下大规模串联!”
“更要让他们时刻感受到朔方军铁骑的刀锋就悬在头顶!‘灭族’二字,不是说说而已!要让这恐惧,如同烙印,深深刻进他们每一个人的骨髓里!”
苏慕白停顿了一下,语气从铁血的冷硬,转向一种更深沉、更绵长的谋划:
“但,光有恐惧和鞭子,只能压服一时,非长久之计。”
“驯狼,光打不行,还得喂,还得剪其爪牙,拔其野性。”
顾廷烨凝神静听。
“其一,待他们初步安定,迁移完毕,”
苏慕白的手指在虚空中划下第一条线。
“全面废除突厥旧俗!从衣着开始!凡内附之民,无论男女老幼,必须改穿大乾常服!头发必须依循大乾发式束起,禁止披发左衽!”
“此乃‘形’之同化,让他们从外表上,彻底与过去的草原蛮夷割裂!”
“其二,语言!”
苏慕白加重了语气。
“大乾官话必须成为唯一通行的语言!孩童入幼学,成人也要强制学习。”
“禁止在公开场合使用突厥语交流!设立奖惩,学得好、用得好者,可多得粮秣份额,或其子女有机会脱离‘官奴’身份。”
“顽固不化者,严惩!此乃‘言’之同化,断了他们传承旧俗的根脉!”
“其三,文化礼法!”
苏慕白眼神深邃,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要让他们深刻感受到内附后实实在在的好处!”
“安稳的居所、遮风避雨的营帐、风雪天里不会冻毙的保障、生病了有医官可寻、孩子有机会读书识字……”
“让他们对比过去逐水草而居、朝不保夕、动辄死于风雪疫病和部落仇杀的日子!”
“让他们自己明白,哪种才是人过的日子!更要让他们清晰地看到,只有彻底融入大乾,遵守大乾的规矩,他们的子孙后代才有机会摆脱‘官奴’身份,真正成为大乾子民,享受安宁与尊严!此乃‘利’与‘心’之同化!”
苏慕白总结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恐惧压制兽性,利益诱其归顺,文化重塑其魂。”
“三管齐下,恩威并施。”
“过个一二十年,等这一代在恐惧和利益中长大的孩子成年,等那些顽固的老家伙凋零殆尽,等他们的语言、服饰、生活习惯乃至心中所想,都与我大乾子民无异之时……”
他微微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廷烨。
“那时,他们便不再是突厥残部,而是我大乾北疆放牧牛羊、提供毛绒、拱卫边疆的顺民!这块土地,才算是真正安稳下来,成为我大乾不可分割的血肉!”
顾廷烨静静地听着,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却已执掌一州、运筹帷幄的知州,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为幽州殚精竭虑的沉重。
苏慕白的计划,宏大、缜密,甚至带着一种冷酷的长远眼光。
这绝不仅仅是为了安抚降部,而是为了彻底消化、同化,将其根基彻底融入大乾的肌体之中。
这其中的艰难险阻,顾廷烨可以想象。
不仅要面对突厥人可能的反复,更要顶住来自内部可能的不解和非议,还要平衡各方利益,确保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却坚定前行。
“慕白……”
顾廷烨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由衷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服。
“你所谋之深远,所虑之周全,非我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