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奴役突厥(2 / 2)
“我只看到眼前刀兵之险,而你,却要统揽全局,在废墟之上,既要守土安民,又要养军备战,还要谋划这长治久安之策……”
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锐气稍敛,流露出深刻的体会。
“我只需考虑如何用刀锋慑服这群狼,守住防线,已是殚精竭虑。”
“而你……却要在这片冻土之上,既要稳住朝堂的猜忌与期望,又要理顺百废待兴的幽州内政,还要养活这数十万军民,支撑朔方军的消耗。”
“更要为这飘摇的北疆,筹划一个看得见的未来……其中艰难,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今日,才算真正体会到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帐外永不停歇的风声在交织。
苏慕白没有回应顾廷烨的感慨,他只是重新拿起炭笔,目光落回案上的简图,仿佛刚才那番关乎幽州未来数十年的谋划,只是处理了一件寻常公务。
他指着图上靠近长城关隘的一处区域,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仲怀,你看这里。水草尚可,距离关隘也近,便于监控。”
“第一批三千户仆骨部残众,就安置于此。明日,你亲自带一营兵马过去,划定草场界限,立下界碑。”
“告诉他们规矩:牛羊数目,朔方军每旬点验一次;成年男子不得私藏兵刃,猎弓需登记;各部之间,未经允许,不得私自往来;每日日落,部族头人需至朔方军哨所报到……凡有违者,初次鞭刑,再犯,杀其头人,三犯……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平淡,却透着铁一般的法则和不容置疑的杀意。
顾廷烨神色一凛,眼中寒光再现,所有的感慨瞬间被军人的铁血意志取代。
他重重抱拳,声音铿锵有力:
“末将明白!定叫他们规规矩矩,不敢有半分异动!若有敢以身试法者,定斩不饶!”
苏慕白微微颔首:
“粮草按今日议定之数,明日巳时开始发放。”
“记住,按人头,按日发,绝不多给一日之粮。”
“让他们时刻记住,活命的口粮,握在谁的手里。”
“是!”
顾廷烨应道。
“还有,”
苏慕白补充道,目光深远。
“从明日开始,让随军文书和通译,在发放粮草时,用大乾官话宣读几条最简单的禁令和规矩。”
“同时告知他们,待营地初定,会派先生去教孩童识字,学官话。告诉他们,学得好,听话的部族,以后分的草场会更好,粮秣也可能多些。把‘利’字,先摆在他们眼前。”
“温水煮蛙?”
顾廷烨瞬间明白了苏慕白的意图。
“不,”
苏慕白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是让他们在恐惧的寒冰和诱饵的微温之间,自己选一条能喘气的路。”
“这条路,只能按我画好的方向走。”
顾廷烨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点了点头。
他彻底理解了苏慕白这盘大棋的冷酷与精妙。
驯服一群野狼,光靠鞭子不行,还得有拴住它们的锁链和喂饱它们的肉。
而这锁链和肉,都必须牢牢掌握在执鞭人的手中。
“我这就去安排明日的迁移和布防,确保万无一失。”
顾廷烨起身,抱拳准备告退。
“去吧。”
苏慕白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案牍。
“记住,刀,时刻要亮着,更要时刻准备落下。”
顾廷烨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沉重的军靴踏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很快融入帐外呼啸的寒风中。
帐内,又只剩下苏慕白一人。
他放下炭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走到帐边,掀开厚重的帘幕一角。
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苏慕白望向营盘外那片被临时圈起来的、在暮色中显得混乱而压抑的突厥营地,点点微弱的篝火如同风中残烛。
目光再转向更南方,那是幽州城模糊的轮廓。
那里有正在日夜赶工的织机,有嗷嗷待哺的百姓,有待抚的烈属,有需要修复的城池,更有来自神都无数双或期待、或猜忌、或等着看他笑话的眼睛。
经济、军事、民族、文化、朝堂……千头万绪,如同无数根无形的丝线,最终都缠绕在他一人手中。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决断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顾廷烨只需考虑如何挥刀,而他,却要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编织一张覆盖现在与未来的巨网,既要缚住北方的狼群,又要为幽州织就一件足以抵御所有严寒的锦衣。
这份不易,沉重如山。
苏慕白放下帘幕,隔绝了寒风,也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帐内重新被火把昏黄的光笼罩,苏慕白坐回案前,拿起一份关于幽州城内织造坊原料库存告急的文书,再次沉浸到那永无止境的、冰冷而繁杂的政务之中。
那挺直的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韧。
长夜漫漫,北疆的棋局,每一步,都关乎生死存亡。
一个月后,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幽州北部广袤的工地上。
这里不再是昔日的旷野,而是一片巨大而残酷的苦役场。
数千名突厥青壮,衣衫褴褛,脚踝上拴着沉重的铁链,在朔方军划定的草场边缘,为幽州的“新生”流着血汗。
他们的任务繁重而危险:开山取石、夯筑路基、挖掘沟渠、搬运巨木。
沉重的条石压弯了脊梁,冻土坚硬如铁,震得虎口开裂,渗出的血珠瞬间凝结成冰。
监工的皮鞭破空声和粗粝的呵斥是这片血色工地永恒的伴奏。
令人心悸的是,挥舞皮鞭、厉声叱骂的监工,并非朔方军士兵,也不是汉人胥吏,而是那些已经“归化”、剃去额发、换上臃肿大乾棉袄、操着生硬却努力模仿的大乾官话的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