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形势大好,怒火冲天的隆化帝(1 / 2)
他们大多是那些内附部落首领的亲信或急于表现的小头目,被苏慕白委以“监督”之责。
这一招“以夷制夷”,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这些归化的监工,对待起昔日的同胞,下手之狠辣、态度之倨傲,比之朔方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似乎急于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向新主子证明自己的忠诚,也急于与过去“蛮夷”的身份彻底割裂。
“蠢货!没吃饭吗?大乾的老爷们给你们活路,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磨洋工的!”
一个身材壮硕、剃着汉人发髻的归化监工,操着夹生的官话,手中的马鞭带着凌厉的风声,“啪”地一声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突厥青壮背上。
那青壮背上褴褛的皮袄瞬间被撕裂,一道刺目的血痕浮现出来,他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看什么看?不服?”
另一个归化监工,脸上带着谄媚又凶狠的表情,几步冲过来,抬起穿着厚棉靴的脚,狠狠踹在另一个青壮的腿弯。
“大人说了,今日这条沟必须挖通!你们这些草原蛮子,天生就是做苦力的命!动作快点!再磨蹭,今晚别想领那半块黑馍!”
辱骂声不绝于耳:
“废物!连块石头都搬不动,活该一辈子当奴隶!”
“披发左衽的野狗!现在知道大乾天威了?晚了!”
“瞪眼?再敢瞪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狼!”
更有甚者,为了讨好上面的管事,对这些苦役施以酷刑。
鞭打只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会让犯错者跪在尖锐的石子上,头顶烈日或刺骨寒风,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或是将人吊起来,用蘸了盐水的皮鞭抽打。
凄厉的惨叫在空旷的工地上回荡,成为其他苦役心中最深的恐惧。
这些归化监工下手毫无顾忌,仿佛要将过去在草原上的不如意、在迁移路上的屈辱,以及对新身份的不安,全部发泄在这些昔日同胞身上。
他们比任何人都急于撇清关系,用最残酷的方式切割过去。
以至于短短时日,工地上便时常传出有苦役被活活打死或重伤不治的消息。
消息传到苏慕白耳中,他并未动怒,只是微微蹙眉,召来了负责此事的顾廷烨。
“仲怀,约束一下那些归化监工。”
苏慕白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下手要有分寸。”
顾廷烨有些不解:
“大人,那些突厥青壮,多是手上沾过我大乾百姓鲜血的亡命之徒,死不足惜。”
“监工们下手狠些,正好杀鸡儆猴,让他们彻底老实。”
苏慕白放下手中的文书,抬眼看他,眼神深邃平静:
“他们自然死不足惜。”
“但眼下幽州大兴土木,修路、筑堤、建仓、加固城防……处处都需要苦力。”
“从本地征发徭役,耗时耗力,且易生民怨。”
“这些突厥青壮,正是上好的、免费的劳力。”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在顾廷烨的心上:
“打死了,伤重了,谁来干活?工期延误,谁来负责?物,要尽其用。”
“让他们活着,流干最后一滴血汗,榨干最后一丝力气,为幽州的繁荣添砖加瓦,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最后价值。”
“告诉那些监工,收敛些,鞭子可以抽,但要人活着干活。”
“若再因过度施暴导致劳力大量损耗,影响工程进度,便让他们自己去顶替那些空缺!”
顾廷烨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苏慕白冷酷而精准的算计。他抱拳沉声道:
“末将明白!这就去传令,严加约束。”
命令下达后,工地上非正常死亡的情况果然锐减。
鞭子依旧在飞舞,呵斥辱骂依旧不绝于耳,苦役们依旧在血泪中挣扎,但至少,他们大部分被“保护”在了一个可以持续压榨的临界点上——活着,却生不如死,只为幽州燃烧自己残存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在远离喧嚣工地的指定草场上,则是另一番景象,却同样弥漫着沉重的压抑。这里聚集着内附突厥部落的老弱妇孺。
曾经驰骋草原的健妇、活泼的孩童、风烛残年的老人,如今都成了大乾“织造伟业”最底层的牧羊人。
朔方军划定的草场边界清晰可见,有士兵巡逻看守。
成百上千的绵羊、山羊,如同移动的灰白色云朵,在寒风中啃食着稀疏的枯草。
妇人们裹着破旧的大乾棉袄,脸上刻着风霜与麻木,挥舞着简陋的鞭子,驱赶着羊群。
孩童们则负责看管更小的羊羔,或是捡拾羊粪。
老人们佝偻着身子,在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边,用粗糙的工具修理着围栏。
为了确保这些牲畜能熬过严冬,为织造坊提供源源不断的羊毛原料,苏慕白早已未雨绸缪。
他借鉴了前世草原的经验,并加以改进,在入秋前组织人手,在漠南草原几处隐蔽的谷地,大规模实施了“青贮”之法。
新鲜的牧草被收割、切碎,层层压实堆积在巨大的地窖中,利用乳酸发酵的原理保存下来。
此刻,这些散发着微酸气息的青贮饲料,便是羊群在枯草季赖以生存的口粮。
每天,妇孺们都要在归化监工的监督下,从指定地点领取定量的青贮饲料,小心翼翼地投喂给饥饿的羊群。
她们自己却只能分到稀薄的糊糊和少量黑硬的干粮,勉强果腹。
严寒、劳碌、食物匮乏,让她们的脸上失去了草原红润的光泽,只剩下灰败和深深的疲惫。
孩童们失去了往日的喧闹,眼神怯懦,依偎在母亲或祖母身边,小手冻得通红发紫,却还要帮忙抱着草料。
这些部落的老弱妇孺,同样在燃烧着自己。
她们用羸弱的肩膀,支撑着为幽州创造财富的“牧业”。
她们喂养的每一头羊,剪下的每一缕羊毛,最终都将变成幽州织造坊里精美的毛呢,变成朔方军将士身上的寒衣,变成神都贵人炫耀的奢侈品,变成支撑苏慕白宏大计划运转的金钱血液。
而她们自己,以及她们在苦役场上挣扎的丈夫、儿子、兄弟,不过是这庞大机器运转中被消耗的、微不足道的燃料。